法医秦明4小说清道夫(法医秦明2清道夫免费在线播放)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948更新:2022-08-20 11:15:11

清道夫

开篇

目录1

目录2

第九案 死不瞑目

这只会在恐怖片中出现的情景,真实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死者的眼险翻开后,整个眼囊都是黑色的,看不到白色的结膜。

很多人羡慕的公务员年休假,在公安机关却很稀罕。在过去,民警几乎不知道自己每年都应该拥有这种按照工作年限不等而日期不等的年休假。

近年来,公务员系统尤其是警察队伍中经常会出现过劳死的案例,虽然领导不会像法医那样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战友挺尸面前的痛苦,但是领导们还是体会到保障民警合法年休的重要性。然而,即便是上级领导三令五申,基层领导依然无法解决极端的人少事多的矛盾,所以总会以“最近太忙,不然,你的年休再往后推推?”的理由来拒绝民警的年休申请。当然,更多的情况下,是民警自知不能离开岗位,不能给战友增添负担,而主动放弃休假。

大宝为了准备拍结婚照,请了三天年休假。虽然一年五天的年休假,大宝只请了三天,但是他仍然专门花了半天时间,满怀负疚地和我们交接了工作。

“这是青乡的一个伤情鉴定,伤情检验是我和肖科长一起做的。”大宝递给我一本鉴定卷宗,说,“这是一个被人打伤的小孩子,颅骨骨折,青乡市局法医按照杯准评定为轻伤。但是在病程中,孩子的家长发现孩子抽搐了两下,认为孩子是外伤性癫痫,应该定重伤,所以到处状告青乡市局的法医,纪委、督察都去查了两三回了。总是无缘无故接受调查,当地法医很无助,只有请求我们进行重新鉴定。”

“外伤性癫痫?”我问,“有病理基础吗?”

“没。”大宝说,“脑组织没有损伤。”

“症状体征呢?”我问。

大宝说:“除了家属,没人反映有癫痫症状,二十四小时脑电图监测也未见异常。”

“那不就是个诈伤吗?还需要我们做什么鉴定?”我问。

大宝摇摇头没说话。

很多纠纷当事人都会担心法医被对方的“诈伤”(诈伤和造作伤的区别:造作伤是指当事人自己制造损伤,诬陷对方;诈伤是没有损伤而伪装出来的损伤)所欺骗。其实,法医鉴定首先要明确伤者的病理基础,然后再分析病理基础和症状体征的关系,最后再根据伤者的一些症状体征做出鉴定。

“另外,省立医院耳鼻喉科,除了老孙,你还认识其他人吗?”大宝问。

我一边看刚才那本案卷,一边说:“有啊,沙僧。”

“什么和什么啊。”大宝没听懂我的幽默,说,“这儿还有一个案件,需要专家会诊。”

“那你找老孙帮你介绍其他专家啊。”我说。

大宝说:“我要是能联系得上老孙,就不问你这个问题了。老孙不知哪儿去了。”

我说;“被妖怪抓去了吧。”

“正经点儿好吧。”大宝说,“说正事儿呢!”

我哦了一声,说;“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吧,八戒,我去找如来。”

陈诗羽“噗”的一声把一口水喷在了电脑屏幕上,连忙找餐巾纸去擦,说:“讨厌不讨厌啊。”

大宝休息的这三天,一点儿也不太平。复核鉴定收了一大堆,还组织了两次专家会诊。

法医等于是一个通科医师,对每一个科室的专业知识都必须掌握基础,但是对于临床医学的专业,却很难有一个很精的。所以,遇见了疑难的伤情鉴定,法医最常用的办法就是组织医院的相关专业专家进行会诊。这样可以学习更多的科室专业知识,而且可以保证鉴定结论的客观、准确。

除了伤情鉴定,我们还会接到“命案”。

这天早晨,龙番市某建筑工地的沙场,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是被埋在沙堆中间的。既然是埋尸案件,我们应龙番市公安局的邀请,赶到现场进行了处置。

林涛是最先发现现场异常的。因为经过对沙场的仔细排查,除了运沙的两个工人的脚印和死者本身的脚印以外,没有再发现第四个人的脚印,那么,除了这两名工人,不会再有第四个人到达过现场。可是这两名工人被作为嫌疑人带回刑警队的时候都是呼天抢地,直呼冤枉。

法医对尸体进行检验后,发现死者的食管、气管里,都是沙子。可以肯定,死者是在沙堆里被人活埋的。那么,谁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杀人呢?用这种根本很难操作的方法,去杀死一个正值壮年、身体强壮的男人?

好在视频侦查部门发现了端倪。工地为了防小偷,在大门口安装了一个视频监控摄像头,而这个监控摄像头的一个角落正好可以拍摄到沙堆所在的位置,案件的真相也就突然明朗了起来。原来死者酒后游荡,走到工地的时候,在沙场的沙谁变边小便。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沙场的大卡车正在卸沙,大卡车的驾驶员也万万没有想到车屁股后面会有一个人。于是,一车沙子倾盆而下,把死者活活埋了进去。

“如果不是有摄像头,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林涛看着眼前反复播放的监控录像。

我点点头,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这件事提醒我们,以后分析案件的思路还是要开阔些。不然那两个运沙的工人,该是有多冤枉啊。”

我们科里都是正儿八经的伪球迷,所以,星期五深夜的欧洲杯揭幕战自然不能落下。在答应铃铛星期六上午陪她去看婴儿用品后,我顺利获假。我们勘察组的几个人,甚至也叫上了陈诗羽,一起深夜围坐大排档的圆桌前,一边喝啤酒,一边吃龙虾,一边对着大屏幕里的球员评头论足。

“哟,现在已经是6月9日了,大宝是今天去拍结婚照吧?”林涛说。

“是啊。”我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所以,他才不来参加我们的聚会,他要起早,累一天呢。”

“这个土人,选的什么日子啊,还69呢!”韩亮一脸猥琐。

“什么意思啊?日子怎么不好了?”陈诗羽捏着餐巾纸擦了擦嘴角。

林涛说:“流氓。”

聚餐进行到深夜,我们各自回家,想必都是立即昏睡不醒。直到第二天一早,我被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惊醒。我一跃而起,拿起电话一看,是大宝。

“大星期六的,不好好拍照,给我打什么电话。”我一边嘟囔着,一边接通了电话。

“完蛋了,你宝嫂跑了,她不和我结婚了。”大宝是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的。

一句话说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来得及细问,师父的电话很有侵略性地打了进来。

“你别急啊,回头我们再细聊。”我简单安慰了一下大宝,切换通了师父的电话。

“龙番城市公园,中间的那个鸳鸯湖,一具女尸,怀疑他杀。”师父很简洁地概括了时间、地点、人物,“你们马上出发给予支援。”

听见有命案,我连忙开始穿起衣服,一边满怀爽约的愧疚安慰着铃铛,一边拿起手机打通了韩亮、林涛和陈诗羽的电话。

此时此刻,我已经把大宝的那个惊天坏消息忘得一干二净。

我们几个人都是睡眼惺忪的状态,一路拉着警报驾车赶往位于龙番市新区的城市公园。

城市公园是龙番市大建设以后,在新区建设的一个开放式公园。公园是绿洲式的,没有围墙,景色别致,市民可以驾车自由进出,也可以在景点附近停车退留。当然,这块宝地也成为先行一步移居新居的一些老年人散步、锻炼的好场所。

公园的中心是一个人造湖,面积不大,但是和周围的景观相得益彰。中心现场便是那里了。我们驾车直接开到了鸳鸯湖的一侧,此处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带,先行到达的民警正在给几名群众做笔录。

我一跳下车,就看见了坐在警戒带外的石凳上发呆的大宝。

“哎?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笑道,“刚刚经历了感情打击,这么快就能恢复状态投入工作?为了不长痔疮,这种时候都能来出勘现场?”

“对啊,我刚才还在说,这么好的现场,怎么能不喊大宝呢?他怎么了?”韩亮坐到大宝身边,问道。

“你问他。”我指了指大宝,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发现了一具尸体,然后梦涵就跑了,说不和我结婚了。”大宝一脸委屈地说。

宝嫂叫作赵梦涵,有着一个她引以为豪的洋气名字。自从她的这个名字被我们果断弃用,而用“宝嫂”这个乡土气息浓烈的外号代替以后,她就经常埋怨大宝,说是大宝连累了她。

“弄了半天,你是这个案子的报案人啊。”我说,“我说怎么事情都掐一起来了呢。”

“你是法医,宝嫂也知道,你发现一具尸体怎么了?“林涛诧异道,“这对你来说,太正常不过了。”

“你别急,让大宝复述一下案发的经过。”我说。

大宝咽了咽口水,说:“这家挨千刀的婚庆公司,非要拉我们大清早来这里拍婚纱照,说是新景点,容易出效果。”

“宝嫂倒是可以出效果,你嘛,哪里拍都一样。”韩亮嬉笑道。

大宝白了韩亮一眼,接着说:“来这里拍就来这里拍吧,还非要让我们来水边拍。这种风景区的水,我是最怕的,我们总是在这种水里发现尸体嘛。所以,我今天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想到你的预感成真了?”我问。

大宝点点头,指了指远处正在做笔录的一个长头发的文艺青年,说:“那个挨千刀的摄影师,还非要我俩蹲在水边,让我用手划拉水。划拉一下就算了呗,结果还总划拉,划拉划拉,我就划拉出来一只人手。”

大宝顿了顿,我问:“然后呢?”

“然后?”大宝翻了翻眼睛,说,“然后我就发现了水里的浮尸啊,然后梦涵就说,婚纱照也别拍了,我俩也别结婚了,然后她就穿着婚纱打了个车跑了。”

“你肯定有没说的。”我说,“她穿个婚纱,你还能跑不过她?拦住她哄哄不就好了?”

大宝又咽了口唾沫说:“关键我在保护现场,我听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跑远了。”

“我说吧。”我说,“肯定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其实也没啥。”大宝说,“当时我感觉到水里有东西,用力划拉了一下,就看见一只人手,然后我啥也没说,抓住袖子就把尸体给拎上来了。”

“啊?宝嫂在旁边吗?”韩亮问。

大宝又翻了翻眼睛,说:“忘了。”

大家一起叹息了一声。

大宝接着说:“我拉上来一看,是一具女尸,就听到周围全是尖叫声。我怕大家破坏了现场,一方面让摄影师、化妆师他们几个别乱跑,等着做笔录,一方面就张罗着保护现场了。”

“换我也要跑啊。在你眼中,尸体比老婆还重要,换谁谁不跑?”陈诗羽说。

“确实,你是一个法医,但在这个事件中,你就是一个普通的群众。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保护、安慰你的未婚妻!”我也着急了,“像你这样不知道角色转换的人,活该一辈子单身!”

大宝沮丧地低下头,说:“我知道错了。”

“下一步怎么办?”看到大宝的沮丧,我有些不忍,毕竟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他有多爱他的职业。

“我得想办法把老婆追回来。”大宝说。

陈诗羽纠正道:“是前女友。”

大宝又沮丧地低下头。

我挥手让陈诗羽打住,然后说:“这样吧,这个案子你别管了,交给我们。说不定是个自杀呢?”

“不会。”大宝说,“颈部有伤。”

“真有你的!”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说,“你到底是来拍婚纱照的,还是来验尸的?别让你的职业侵略你的生活好不好?”

“难道我们的职业没有侵略我们的生活吗?”林涛有些伤感,看了看陈诗羽,说,“我们这样的,只配找同行做伴侣。”

我说:“不管怎么样,这个案子我们来处理就好了,大宝就去哄哄宝嫂吧,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你毫无征兆突然就拖了一具尸体到她身边,然后又不顾她的感受去安排工作,过度惊吓引起过度失望,你要费点儿工夫了。”

“你别用分析犯罪嫌疑人心理的路子来分析我老婆的心理好不好?”大宝说。

“是前女友。”陈诗羽说。

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傲傲的小女孩,嘴巴也挺毒。

大宝垂下眼帘,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办这个案子,我要抓住这个害得我感情受挫的王八蛋。破案后你们帮我一起去哄,行不?”

我看了看大宝,心想还真没法少了这个默契的助手,说:“好吧。”

我直起身来,环视了一下现场。因为这里是一个公共场所,所以估计也不可能在地面上获取什么痕迹物证。

“水面太大了,不可能抽干。”胡科长在一旁说,“不知道这水底还会有什么东西。”

“是啊,看起来这个女人的衣着还是比较完整的。”我看了看平躺在地面的尸体,说,“说不定水底就会有随身物品。”

“我打电话请蛙人吧。”胡科长说。(蛙人,这里指接受过特别训练的特种警界部队的水底行动人员。)

我点了点头,看周围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说:“先把尸体拖走吧,照片什么的传出去不好。”

尸体被殡仪馆的车拖走不久,消防支队派来的两名蛙人就相继下水。现场没有什么可勘查的,我们只有坐在岸边焦急地等待蛙人的消息。

死者的随身物品对于案件侦破来说非常重要,一般都可以在随身物品中找到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这样就省去了法医很多麻烦。比如,就不需要通过取下耻骨联合来进行年龄推断了。

鸳鸯湖的水域不大,但也不小,好在这是一个人工湖,建成时间也不长,湖底淤泥不多。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一个蛙人从水面上冒出了脑袋,同时扬了扬手。我们看清,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女士皮包。

我们几个不约而同地欢呼了一声,耐心地等待蛙人游到水边。我戴上手套,接过了水里的皮包,林涛麻利地贴上比例尺照相。

这是一个看起来做工挺精细,但是并不昂贵的普通皮包,整体还很新,包的拉链呈现出锁闭的状态。我怀着刮彩票一样的心态,轻轻拉开了包的拉链。

包里进了不少水,我在地面上垫上一层塑料布,然后将包里的物件连同水一起倒了出来。有化妆包、有钥匙包,还有一些零碎的物件,可惜没有钱包、手机和卡包,没有任何可以直接证明死者身份的证件和物品。

“钱包、手机都没有。”大宝说,“死者的包里携带了这么多东西,肯定也会有钱包和手机呀。”

“你是说,这是一起侵财杀人的案件吗?”林涛脑洞大开,“先劫财,再劫色,最后杀人!”

“我可没说啊。”大宝很谨慎,“但是唯独钱包、手机丢失,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侵财指向的。”

“虽然包的拉链是拉着的,里面的物体不可能因为水的浮力而离开包体。”我对趴在岸边的蛙人说,“但不排除犯罪分子把钱包、手机、卡包和皮包分别丢弃。所以请你们帮帮忙,能再找一会儿吗?”

蛙人点点头,一头返回水中。

此时,我已经对这条确认死者身份的捷径不抱希望了,招手和他们几个人“驾车赶往殡仪馆,先把尸体的基本情况搞清楚再说。”

殡仪馆解剖室是一个很阴森的地方。一般情况下,殡仪馆都设在离市区比较远的郊区,加之这边的习俗是上午举行遗体告别仪式,所以在临近中午的殡仪馆中,只能听得见树上知了的叫声。

以往,我们这个工作组一旦进了解剖室,这个阴森沉寂的场所会立即热闹起来。因为有李大宝这个活宝,这么肃穆的地方,也会变得很不严肃。我们都刻意地在检验尸体的时候保持沉默,但是呆萌的大宝,总让人忍俊不禁。

今天不同。

大宝刚刚承受了感情的打击,显得比我们任何人都沉默,所以在这个空旷的房屋之内,只能听得见不锈钢器械碰撞的声音。

“死者上身着白色短袖衬衫,粉红色内衣;下身着牛仔裙,粉红色三角内裤;赤足,脚上穿一双网兜式运动鞋。”我一边和大宝一起逐件脱下死者的衣服,一边故意大声地报出检验情况,为了打破这让人很不习惯的沉寂。陈诗羽在一旁很快地记录着。

“衣着很完整,纽扣没有丢失,衣服没有破损。”胡科长在一旁接过我脱下的死者的衣服,一边检查着说。

“尸体轻度腐败,腹部出现尸绿。”我说。

“你看这个死者大概死了多久?”大宝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说:“刚才从你说的情况看,死者应该是在水中悬浮着的。”

大宝点点头。

我接着说:“死者没有完全上浮,但是处于上浮状态,尸体上尸绿形成,这样的情况,在这种天气里,估计至少死亡四十八个小时了。”

“那就是……7日早晨之前。”大宝沉吟道。

死者的衣服一被脱去,我们就看到了她在自己腰骶部文着的一只红色蝴蝶。蝴蝶翅膀上的花纹很复杂,但是整只蝴蝶看上去栩栩如生。

“这个文身的水平可不低啊。”韩亮仍然是一副闲人的模样靠在解剖室门口,说,“这老远我都能看出3D的效果。”

“管它水平高不高,这是辨明死者身份的最好标志。”我说,“至少我们不需要再那么麻烦地锯、煮耻骨联合了,还可以给死者留个全尸。”

对死者的文身拍照记录后,尸表检验正式展开。

“死者尸僵已经缓解。”我说,“尸斑呈现暗紫红色。”

“啊!”大宝突然大叫了一声,把几个人全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我说,“别一惊一乍的。”

大宝指了指死者微睁的双眼,说:“你自己看,吓死人了。”

从古代开始,民间就有“死不瞑目”的说法。老百姓总认为死者死亡的时候,没有闭上眼睛,就是有冤情,或者有未了的心事。其实从法医学上讲,这种理论是没有什么依据的。眼睑位于眼球的前方,构成保护眼球的屏障。眼睑的皮肤和皮下组织层以下是肌层,主要是眼轮匝肌和提上睑肌。肌肉的收缩,控制了眼睑的开闭。一般情况下,人体死亡后,会立即进入肌肉松弛阶段,眼脸的开闭状态受死亡当时眼脸的状态的影响,可能是开的,也可能是闭的。随着尸僵的形成,眼脸大多出现微微张开的状态,此时可能不能轻易人为控制眼脸的开闭。待尸僵缓解,眼脸又可以受到人为作用而开闭。在小概率情况下,死后立即出现肌肉痉挛,也可能会导致眼睑的张开。

大宝正在按照常规尸检顺序,对死者的头面部进行检查,不知道死者的眼睛为什么吓着了他。

“怎么了?这不是正常的吗?”我走到尸体的旁边,看看死者微张的眼睑,顺手拿起止血钳,夹起死者的上睑翻了开来。

“我的天。”着实吓了我一跳。

“怎么了?我不敢看。”陈诗羽可能注意到我和大宝的表情,环抱着记录本,站在一边不敢靠近。

“她为什么没有白眼珠?”大宝说。

“啊?”林涛的脸色有些发白。

我鼓起勇气,重新用两只止血钳分别夹开死者的上、下睑,对林涛说:“拍照。”

林涛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不愿意在陈诗羽面前表现出胆怯,拿起相机走了过来。

“我的妈呀,真的没白眼珠,整个眼球都是黑的!”林涛“咔嚓”一下拍完,吓得风一样逃远了。

这只有在恐怖片中出现的情景,真实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死者的眼脸翻开后,整个眼囊内是黑色的,看不到白色的结膜。

“这尸体还算新鲜啊。”大宝抬起前臂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怎么会这样?”

各种法医学冷知识在我的脑海里剧烈翻滚,我说:“腐败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嗯,我知道了,这是巩膜黑斑。”

“这个名词好像似曾相识。”突然的惊吓,仿佛让大宝进入了工作状态。

我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种巩膜黑斑是极少会出现的。主要原理是:人体死亡后,因为眼睑没有闭合,环境干燥,造成眼部巩膜水分迅速丧失,丧失水分的巩膜会变得很薄,巩膜下方的脉络膜的色素就会显现。其实不是没有白眼珠,而是白眼珠下面的色素暴露出来,看起来整个眼球都是黑色的。”

“这样可以反推出,死者就是死不瞑目啊。”大宝说。

“死亡时候眼睛正好是睁开的,死后眼睑也可能是睁开的。这个我听老秦说过,不代表什么。”林涛说,“不过,你刚才说,巩膜黑斑的形成原理是因为环境干燥。可是这是一具水中的尸体啊!水中怎么能叫作环境干燥?”

“问得好!”我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们先看看尸斑。”

我和大宝合力,把尸体翻来翻去,观察尸体上主要集中在腰部以下的尸班。

“我听你说过,水中尸体的尸斑不能说明什么啊。”陈诗羽说,“这个尸体不就是水中尸体吗?”

水中尸体尸斑浅淡的主要原理是因为流水中尸体不停翻滚,红细胞不能在固定的位置沉积,所以尸斑不清。”我说,“但是鸳鸯湖是个不大的人造湖,最近几天天气晴好,几乎无风,水流的速度是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么,鸳叁溯中的尸体,其实就是和平地上的尸体差不多了,不能用水中尸体的思维来考虑尸斑。而且,死者应该是窒息死亡的,所以尸斑会比其他死因的尸斑要重得多,更能说明问题了。”

“那这个尸斑说明了什么问题呢?”陈诗羽说。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死者的尸斑集中在下半身,这个倒是可以解释。因为人体的四肢是实的,而躯干是腔体,所以躯干肯定比四肢的浮力大。平躺在水中的尸体,躯干可以悬浮,但是四肢一般都会下垂。下肢比躯干位置低,那么尸斑就会主要沉积在下肢。”

“研究这个,好像没什么意义吧?”林涛说。

胡科长在一边微微一笑,说:“我理解老秦的意思了。你们看,死者的两条大腿,全都是暗紫红色的。按理说,虽然尸斑主要沉积在下肢,但是作为单独的下肢,也有位置高低之说。大宝,你看到尸体的时候,是仰面的,还是俯卧的?”

“仰面的,这个我可以确认。”大宝说。

胡科长说:“既然是仰面的,尸斑的堆积应该主要集中在大腿后侧。但是这具尸体的大腿全是尸斑。”

“而且,”我接着说,“下肢下垂,最低点应该是脚。但是我感觉死者的双足和小腿的尸斑并不是最重的,最重的部位在膝盖。”

“那说明什么问题呢?”陈诗羽歪着脑袋问。

“这个我也需要想一想。”我低着头说,“继续尸检吧。”

死者的眼睑出血、口唇青紫、四肢指甲青紫,都提示死者是死于机械性窒息。而死者颈部触目惊心的损伤,告诉我们她就是死于颈部压迫而导致的机械性窒息。

死者的颈部很白净,所以那一道青紫的痕迹特别醒目。

“把尸体刚捞出水的时候,我还以为颈部是掐痕呢。“大宝说,“现在看起来是勒痕啊。”

我点点头,说:“死者颈部的皮下出血呈现出很强的规律性。你看,损伤是围绕颈部的,上缘和下巴接触,所以看不清晰,但是下缘很整齐。上、下缘之间有几厘米的宽度,说明不是徒手,而是有带状物勒颈的。”

“那可就不好说了。”陈诗羽说,“不会是上吊自杀吧?”

“上吊自杀,然后再掉湖里?”负责联络的一名年轻侦查员突然插嘴道。我摇摇头,说:“死亡性质和尸体状态是不能挂钩的。假如这个女的是某个男人的情妇,因为逼婚不成,上吊自杀。男人怕担当责任,把尸体抛弃,不就完全有可能吗?”

“哦,对。”侦查员说。

“不过,这案子不是自杀,是他杀。”我说。

“我知道了。”陈诗羽说,“这是你们区分勒死和缢死的原因。”

我满意地点点头。陈诗羽最近一直正在恶补法医学教材,对法医学的推理判断,有了一些认识。尤其是经历了山坳里的命案,她更是对颈部受力窒息死亡的尸体现象有了一些直观的了解。

法医对于勒死和缢死的区分主要是看索沟的形态。缢死是用自身重力作用于颈部的,所以颈部的索沟自然有重有轻,有提空;而勒死是用外界机械力来作用于颈部的,颈部是类圆形的,所以受的力比较均匀,索沟也会比较均匀,而且绝大多数勒死的索沟都是有相交的。缢死一般多见于自杀,但勒死则多见于他杀。

“死者颈部的索沟很宽,表皮剥脱不明显。说明凶器绳索是一个很柔软、很宽的物体。”我说,“这凶手为什么不用更细、更容易勒死人的绳索来杀人呢?”

“没有准备?临时起意?”林涛说。

我点点头,说:“只有这样解释了。”

对于女性尸体,法医会常规对乳头、口腔、肛门、阴道进行拭子提取。我们对死者的阴道擦拭物还进行了精斑预实验。

结果令我们惊奇。

“弱阳性?“大宝说,“有精斑哎!这会是最有力的证据!”

“奇怪了,被水泡了两天,怎么可能还检验得出精斑呢?”陈诗羽说,“还有,弱阳性的精斑,能检验得出DNA吗?”

我笑了笑,说:“这个我得纠正你的思路。很多人,包括很多领导,总会认为某些案例肯定会提取到DNA,某些案例肯定不会提取到DNA。其实这样的思路是错的。能不能提取到DNA,都是概率性问题,而不是必然性问题。比如,一起强奸案件,尸体新鲜,环境干燥,那么提取到DNA的概率就非常大,但也不是必然能提取到的,会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比如你没来之前的‘云泰案’,就是这样。再比如,一起勒死的案件,现场遗留绳索,很多人认为不可能有什么证据,但是有小概率可以在绳索上找到凶手的脱落DNA。所以,提取生物检材必须要细致地进行,再不可能的事情,都要去试一试,说不准就有发现。这具水里的尸体,若不是我们试一试,也不会发现精斑预实验竟然是阳性!这就是小概率事件。”

“那么,很多案件的破获都是巧合,对吗?”陈诗羽又歪起了脑袋,一脸天真烂漫。

我点点头,说:“我曾经说过,很多案件的破获都有巧合,但是没有认真、严谨的态度,就没有巧合。”

“看来内裤也要一并送去DNA检验室了。”胡科长说。我点点头,说:“成败在此一举。”

“虽然有精斑,但是性侵迹象不明显啊。”大宝说,“死者的衣着那么整齐,而且会阴部也没有看到损伤。”

“衣着完整、会阴部没有损伤不能代表就不是性侵。”我说,“可以是在性侵后被害人自己穿好衣服又被杀害,也可以是凶手杀完人,又给被害人穿了衣服。有损伤可以提示有可能是强奸,但是没损伤不能代表死者自愿。反正有线索就要继续查下去。”

大宝点点头,尸检工作继续往下进行。

虽然凶器是不太顺手的杀人工具,但是凶手的力量还是很大的。

我们解制死者的颈部皮肤,发现死者颈部肌肉有大面积的出血,这提来手心狠手辣,也提示因为工具不利而导致死者从窒息到死亡的过程很漫长。

死者是经历了一个很痛苦的过程才死去的。”我惋惜地说。

“死者的舌骨、甲状软骨、环状软骨都骨折了。”大宝用止血钳复位了已经碎裂、变形的死者喉部。

我揣摇头,用剪刀剪开死者的气管和食管,说:“死者的气管和食管内没有水中异物,没有溺液,没有呛咳的气泡。说明死者是死后被抛尸的。她入水后,就已经没有了呼吸活动。”

“死者的胃里也没有溺液。”大宝打开死者的胃,说,“食糜形态已经不完整,食物已经进入十二指肠和小肠,估计死者是末次进餐后三到四小时死亡的。”

“死者的四肢关节有散在性的约束伤和抵抗伤。”我指着死者关节处皮下的一些片状出血,说,“虽然有反抗,但是反抗不明显,说明凶手和死者的体力悬殊还是很大的。”

“尸体检验完了,你们觉得案件性质大概是什么?”胡科长问。

我摇摇头,说:“这个不好说。凶手看起来没有预谋,不像是因仇预谋杀人。但是性侵和侵财的迹象都是存在的,所以现在也不能判断是侵财、性侵还是激情,或许都有因素吧。”

“既然凶手抛尸,就有可能是熟人,所以还是先查尸源吧。”林涛说。

我点点头,说:“情况简单回复专案组。今天是大周末呢,我们回去休息下,大宝你也回去思考一下怎么哄老婆。晚上八点钟的专案碰头会上见。”

“是前女友。”陈诗羽说。

我是为了不爽约,才决定让大伙休息一下午的。当我在婴儿用品商店找到铃铛的时候,发现是宝嫂正在陪着她。

宝嫂已经换下了婚纱,卸掉了妆容,挽着铃铛的胳膊,走马观花。

为了避免尴尬,大宝的事情我只字未提,默默地跟在她俩后面,帮忙提手提袋。

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来到一家婴儿服装商铺,商铺门口的几个小孩模特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四个塑料的模特,造型都是一样的。模特平举着双手,做出跳起悬空的姿势。因为模特的一双小腿都向后屈曲,模特是依靠一根钢杆支撑在地面上的。

我绕着模特看了几圈,蹲在模特的身旁想了良久,感觉脑袋里火花闪烁。

我兴奋地站起身来,把手提袋交到铃铛的手里,对铃铛说:“一会儿你们打车回家,我得先走了。”

“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宝嫂义愤填膺地说道。

铃铛扶了扶腰,摸了摸宝嫂的后背,安慰似的说:“没事的,工作嘛,我们得支持。”

我感激地对铃铛笑了笑,转身跑走。

在接到我的电话后,大宝和林涛先行赶到了专案组。从林涛打来的电话中,我知道专案会议提前召开了。既然是提前召开,就应该是有特殊原因,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路飙车赶到了市局。

当我推开专案组的大门,就知道案件果真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而这个进展,又是刑侦撒手锏——DNA检验取得的突破。

“死者的阴道擦拭物和内裤,我们都检出了基因型。”从市局被遴选到省厅后不久就担任省厅DNA实验室主任的郑宏,也参加了此案的DNA检验和比

对工作,她说,“经过两者的比对,我们确定是混合型DNA。”

所谓的混合型DNA,说明留下的精斑不是一个人的。

“两个人?轮奸吗?”我说,“给人感觉真的有点儿像是性侵案件了。”

郑姐接着说:“然后,我们把这两个人的DNA放在前科人员DNA库里进行了比对,结果很意外,居然比出了一个前科人员。”

DNA检验果真是撒手锏,比我们现场法医推断来、推断去要直接多了,这就已经直接锁定了犯罪嫌疑人。

“根据DNA实验室的比对结果,我们对这个前科人员进行了身份确定。”侦查员接过郑姐的话茬儿,说,“这个人叫作房三水,曾经就读于龙番大学美术系,是艺术特招生。在大一的时候,就因为和人打架,把对方打成轻伤,没钱赔偿,坐了三年牢,学籍也因此被注销。他的父亲早逝,母亲在家种地,在他坐牢后,就很少联系他。根据系统记载,这个人至少有十次被治安拘留的记录,案由都是斗殴。’

“就是一个地痞流氓啊。”我笑了笑,说,“嫌疑上升了。他平时就是混事儿吗?”

“不,开了家文身店,做文身师。”侦查员说。

我顿时想到了死者腰部的3D蝴蝶文身,说:“熟人作案吗?嫌疑进一步上升。”

“那下一步怎么办?”林涛说。

“我们已经派人去抓了,估计现在已经抓到了。”侦查员说。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结果吧。”我说。

“对了,你们没接通知就提前到专案组来,是有什么发现吗?”陈张宏副局长对我说。

我摇摇头,说:“既然有了突破性进展,我的那个可能性分析也没多大用处了。”

“抓我干吗?”被抓的男子一身文身,想必就是房三水。

“你心里清楚。”侦查员上来探了探虚实。

“我不清楚!我好久没打过架了,我跟女朋友保证过的。

“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侦查员问。

“倪妙妙。”房三水挣扎了一下,“手铐能拿掉吗?我得靠这双手吃饭!”

“这个,你认识吗?”侦查员开门见山,举起了死者的腰部文身和死者的面部照片。

从房三水的泪水喷涌而出时,我的心里就开始怀疑之前的观点,那种表情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我的脑子又开始飞速转了起来,为下一步的分析整理思路。

侦查员对房三水做了许久的工作,房三水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一些。

“6日晚上大约六点钟,妙妙来找我,我们刚在一起不到一年,但已经决定结婚了。”房三水说,“我们一起吃的饭。”

“吃的什么?”

“我做了几个菜,西红柿炒蛋、排骨,好像还有木耳炒肉丝。”房三水垂着脑袋,视频影像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翻了翻尸检笔录,死者的胃内容物和他所述的一致。

“吃完饭,我们那个了。”房三水以前经常进出局子,他很快就知道公安局为什么会找到他,“然后我要打游戏,她说要回家,我就让她自己打车回家了。”

“那时候是几点?”

“八点。”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我们八点钟有游戏的公会活动,公会活动刚开始,她说明早要赶火车,要回家早点儿休息,我就说你打车走吧。”

网监支队的一名侦查员转身离开会议室。

“倪妙妙是做什么的?以前有什么仇人吗?”侦查员问。

“没有,她很内向的,也很少和别人有交集。”房三水说,“更谈不上什么仇人了。她是兴化IT的技术部主管。”

“嚯,一个外企高管爱上一个社会混混,多么悲壮的爱情故事。”大宝显然不太相信这个男人,阴阳怪气地说。

“再悲壮,能有你悲壮吗?”陈诗羽说。

“我们是玩魔兽世界认识的,感情一直很好。”房三水说。

“她消失两三天,你都不找?”侦查员问。

房三水说:“她不让我随便给她打电话的,她经常加班,她说她有空就会给我打电话的。而且她从我家离开的时候,说是要出差一星期的。”

“那你这两天在做什么?”

“白天照顾店里生意,晚上玩魔兽世界。”房三水说。

“你们不是游戏里认识的吗?游戏里看不到她你也不奇怪?”

“她好久都没玩了。”

“倪妙妙的公司也没有报失踪?”我问。

侦查员说:“刚刚了解的情况,倪妙妙这次是去云泰的分公司突击检查技术指标。总公司以为她走了,分公司不知道她要来。所以,一直没有人报失踪。”

“房三水租住房的网络活动我们调查了,他6月6日晚上七点半上线,一直玩网络游戏玩到十二点。”网监部门的侦查员走回会议室,说。

“他没有作案时间。”我说,“根据房三水对他们晚餐的供述,死者应该是当天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死亡的。”

“没想到,这个突破性进展,不是个进展。”胡科长说。

我摇摇头,说:“不,依旧是个进展,至少我们现在搞清楚死者的身份了。”

“既然是抛尸,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吗?”大宝问。

“死者的家,住在哪里?”我转头问主办侦查员。

侦查员用投影仪放出一张龙番市地图,用激光笔指着说:“这个位置是房三水的家,倪妙妙的住处在新区。”

“也就是说。如果死者打车家,应该是走这条路。”陈局长用激光笔指着一条大路,慢慢南移,红点最终停留在“龙番城市公园”几个字上。

“如果死者是在车上遇害的,凶手有可能沿途找个地方丢弃。”我说,“那就不是熟人作案了。因为凶手的行为是毁证行为,而不是藏匿行为。”

“房三水现在没有嫌疑了吗?”林涛说。

我说:“现在嫌疑很小了。第一,作案时间排除了。如果房三水是有准备作案,在作案的时候利用其他手段造成自己不在场证据的话,那么他杀人就应该选用一个顺手的工具。第二,从房三水被抓后的表现看,如果他真的是在演戏,那么也太逼真了,毫无破绽可寻。第三,如果是房三水作案,那么他抛尸的目的就是延长发案时间。而他被抓后,直接主动提出了死者的存在,这不符合一个存心隐瞒的人的心态。第四……”

“你们别忘了,混合DNA的意思是说,除了房三水,还有个人和死者发生过关系。”郑宏打断了我的话,说。

我点点头,说:“从尸检上看,死者应该遭受过约束,但是会阴部没有损伤,不排除是杀人后强奸。这个另外出现的DNA,嫌疑现在是最大的。城市公园这个地方,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隐蔽的所在?”

“这需要我们去考察一下。”侦查员说,“毕竟是新区,人也不是特别多,但有没有适合作案的地方,还需要实地去看。”

“那就去看啊。”陈局长说。

“可是,法医能确定死者是在什么环境里,怎么死亡的吗?”侦查员仍有困惑。

我说:“这就是我刚才没有说完的第四点,可以证明凶手不是房三水的依据。房三水没有车,而死者是在车里被人勒死的。”

“有依据吗?”侦查员问。

我点点头,说;“这事儿得从死者的眼睛说起。死者的眼睛出现了巩膜黑班,是一种在干燥环境下才会出现的情况,我一直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尸体是在水里的,而且现在的空气湿度也不小,为什么会出现黑斑呢?后来看了尸斑我就明白了。”

“为什么?”大宝急着问。

“死者的尸斑和她平躺在水中的姿势不符。”我说,“按照她现在的姿势,尸斑应该集中在她的大腿后侧以及小腿、脚。但是我们看到的尸班,是在大腿前面后面都有,最重的地方是膝盖,小腿和脚反而较轻。结合巩膜黑斑,可以肯定,死者是在死亡后,保持一个特别的姿势至少十个小时,然后被抛尸水中的。简单地说,死者是在死亡很长时间后,被人移动尸体、改变尸体姿势的。”

“为什么至少十个小时?”侦查员问。

我说:“机体死亡后十到十二个小时之内会形成固定的尸斑,这个时候翻动尸体,会在新的低下部位形成尸斑,而老的低下部位尸斑下会消失,依然存在。死者的大腿前、后都有尸斑,说明死者先处于一个类似俯卧位,大腿前面较低,形成大腿前面的尸斑,在保持这个姿势十到二十四个小时之间的某个时间点,又被更改为仰卧——也就是我们发现尸体时候的姿势,所以才会在仰卧时候较低的大腿后侧形成尸斑。”

“水中尸体不会移动吗?”

“不会。”我说,“我查了气象资料,那几天天气很好,现场的水也是不流动的,尸体不会自己翻转。”

“你接着说。”陈局长说,“我还是不知道这个移尸的依据是怎么推理出死者是在车里死亡的。”

我笑了笑,说:“开始我就发现死者死后被人移尸,但是具体有什么作用,我也没有想清楚。甚至连死者死亡后到底保持一个什么姿势,才能让尸斑集中在大腿前侧和膝盖,我都没有想明白。今天逛街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模特,我就突然想明白了。”

“什么样的?”陈局长问。

我把手机中的照片拷贝到电脑里,投影在幕布上,说:“死者应该和模特的姿势是一致的,上身以及大腿应该是基本直立的,朝前方倾斜,所以尸斑在大腿前侧;双臂应该有东西架住,所以双臂也没有尸斑。死者的膝盖着地,所以尸斑最重;小腿和脚向后翘起,所以没有尸斑。也就是说,尸体是以膝盖为底点,呈现一个“V”字型的姿势直立在那里。”

“说得好恐怖。”林涛嘀咕了一句。

我接着说:“被害人死亡后,肌肉会松弛,肯定不会自己保持这个姿势。那么肯定是周围的物体把她挤压成这样的姿势。那么,什么地方会有这样的物体,可以把一个尸体摆成V字形直立,双臂架起呢?而且,关键的疑点是,死者全身都没有擦伤,生前伤和死后伤都没有,那么说明把尸体架起来的物体,表面是光滑、柔韧的,不可能是墙壁、床沿之类的东西。那么,这是个什么东西呢?”

“什么?”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说:“开始我也想不出来,后来我结合死者的巩膜黑斑和死者的颈部损伤,终于想明白了,只有在车里!第一,这种天,如果凶手也在车里陪着尸体待十几个小时,肯定要开空调,那么车内空气就会非常干燥,符合巩膜黑斑的形成环境。第二,凶手的杀人凶器是一个几厘米宽的绳索,显然不顺手,是临时起意、就地取材的。车里就有这样的绳索。”

“安全带!”陈诗羽说。

我微笑着点点头,说:“第三,如果被害人死亡后,尸体在后排。上半身紧贴着前排座椅,双手搭在前排座椅的头枕两侧,膝盖着地,身体前倾,小腿和脚反翘架在后排座椅上,完全可以形成我说的那种形态的尸斑!”

“座椅都是软的!”大宝说。

我接着说:“依据以上的推论,我断定死者是在一辆汽车中被害的,案件性质很有可能是临时起意的性侵。至于死者的钱包手机丢失,肯定是凶手顺手牵羊而已。结合房三水的供述,死者原本是要打车回家的,死者既然是死在车里,那么,很有可能是出租车司机临时起意,谋性杀人!”

“这太好办了,调查全市出租车的GPS信息,迅速进行研判。”陈局长说。

我说:“我觉得一辆出租车不可能载着一具尸体到处跑,而且尸体的抛尸地点也就在死者回家的路线上。所以我分析,死者在车里的这十来个小时,车应该是停着的,而且应该是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

满怀着破案的信心,看着铃铛买回来的婴儿衣物,我睡得很香,一觉醒来已经八点多了。我慌慌张张地洗漱完毕,开车赶往市局专案组。

林涛、大宝和我几乎是同时到达专室组的。林涛和我一样满面红光,而大宝则带着一对黑眼圈,一脸灰暗。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这句有些戏啸的话,从满面严肃的陈局长嘴里说出,显得很不相宜。

“先听坏消息吧。”我说。

陈局长说:“经过研判,全市所有的出租车,都被排除了。”

“什么?”我有些惊讶,这个坏消息远远坏过了我的想象,“那……那下一步岂不是没得查了?我的推断有错误吗?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我们在房三水家去鸳鸯湖的路上,找到了一处比较符合推断的隐蔽地点。”陈局长说,“这是一处绿化带,一般不会有车开上去。但是我们在这个地方发现了汽车的轮胎印痕。”

“也就是说,有车辆反常开上去了?会不会和本案无关?”我说。

“不管有没有关系,都要当线索去查。”陈局长说,“而且,从这处轮胎的新鲜程度判断,车辆轧出轮胎痕之后,已经过了三四天;这个地点,也是这条路线上独一无二的隐蔽地点,绝对不会有人去注意。”

“那通过一个轮胎印痕,怎么去开展下一步工作?”我问。

陈局长笑了笑,说:“我们找了个专家,确定了这个品牌的轮胎,只用于三个品牌的车辆。于是,我们就在这条路上所有的监控里,寻找这三个品牌的车辆。”

“对呀!”我拍了下桌子,说,“时间很紧张。死者是晚上八点从房三水家出来的,十点之前就遇害。从房三水家出来,如果立即乘车,开到这里也就八点半的样子,那么只要找八点半到十点之间,路过这里的这三个品牌的车子就可以了。”

“是的。经过一夜的调查,监控显示只有七辆符合条件的车辆经过。”陈局长说,“这七个车主的信息,我们也就很快掌握了。”

“难道要一个个抓来抽血检查DNA吗?”大宝问。

陈局长摇摇头,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死者倪妙妙是一个性格比较内向的女孩,平时也很谨慎,那么她为什么会上别人的车呢?”

“熟人?”我问。

陈局长摇摇头,说:“七个人和倪妙妙都没有关系,这一点,调查可以确定。”

“那你描述的这种性格的女孩,怎么会随便上一个陌生人的车?”我反问道。

陈局长微笑着看着我们,提示性地说:“别忘了,倪妙妙的目的,是打车回家,而全市所有的出租车都被排除了。”

“黑车!”我和林涛同时叫道。

“对,黑车。”大宝的反应慢了半拍。

陈局长哈哈一笑,点头说:“据了解,这七辆车中,就有一辆是跑黑车的。”

“晚上八点,在外聚餐的市民都散场了。”我说,“这个时间点,省城的出租车是很难打到的,所以倪妙妙上了一辆黑车!”

黑车司机牛强被抓捕归案后,还没等民警采血,就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牛强因为赌博被处罚后,就被原来所在的工厂辞退了。除了驾驶没有别的本事的他,买不起被炒得昂贵的出租车营运证,只有开起了黑车。

6月6日晚,牛强和往常一样,驾驶着他的黑车,来到了房三水家附近。远远的,他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伸手打车。于是他驾车靠近,拉起了生意。

省城的黑车很多,运管处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深入治理。所以在上下班高峰以及很晚的时候,市民们都会选择乘坐黑车。

倪妙妙自然也不例外。

忙碌了一天,又和房三水云雨了许久,刚刚洗完澡的倪妙妙困意上涌,巴不得马上回到自己家中柔软的床上。所以她连价格也没问,就上了牛强驾驶的黑车。

倪妙妙的家离房三水的家有十几公里的路程,而且市区的路有些堵,倪妙妙很快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就睡着了。

而一旁的牛强,被倪妙妙出水芙蓉般的睡姿和她诱人的体香诱惑得天旋地转,顿时心生歹意。

车子开出市区后,驶入大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一片隐蔽的绿化带。牛强看看后视镜,发现周围竟然没有一辆车,索性把车开进了绿化带。

车辆轧上绿化带时的颠簸,依旧没有让沉睡中的倪妙妙醒来。牛强停好车后,悄悄放倒了倪妙妙的座位,开始抚摸倪妙妙的全身。这时,倪妙妙骤然醒来,开始剧烈反抗。

汽车的空间毕竟还是狭小的,在倪妙妙的反抗下,想要顺利得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牛强甚至被倪妙妙抓破了脸颊。为了不让倪妙妙高声呼喊,牛强顺手拉过倪妙妙身旁的安全带,绕在了倪妙妙的颈部,并且用力去勒。这一招果然让倪妙妙的反抗减轻了不少,牛强开始一边勒颈,一边伸手去脱倪妙妙的内裤。倪妙妙的反抗越来越无力,在牛强得逞后,才发现倪妙妙已经断气。

牛强把倪妙妙的内裤重新穿好,把尸体放进后排,让尸体呈现直立的体态。据他说,他要思考怎么处理尸体,而在这思考的期间,万一有路人经过,可能会发现倪妙妙的异常。让倪妙妙直立在后座,经过的路人也不会起疑。

后来,思考中的牛强居然在车里睡着了。这一睡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将近七点,才陡然醒来。

原来梦里的杀人,不只是梦,现实中的他,也确实杀了个人。

色心平静后,恐惧顿起。车窗外的天已大亮,好在新区早晨的人也不多。尸体是必须要处理的,而且要尽快处理,不然大白天载着个尸体到处跑,风险实在巨大。

牛强开着车慢慢沿路边行驶,径直驶入了城市公园中央的鸳鸯湖边。公园偶有几个展练的老人,但都相距甚远。牛强壮着胆子从后座把倪妙妙的尸体架下车来,小心翼翼地走到湖边。从远处看来,不过是一对男女,清早在湖边并肩而坐谈恋爱而已。

反复确认四周没有人注意后,牛强把尸体顺着岸边放到了水下,甚至没有激起一点儿水声。回到车里,牛强看到掉落在副驾驶座位下方的死者的皮包。他打开发现里面的钱包里居然还有三四千块钱,甚至还有一个苹果手机,这真是意外的惊喜!

留下了死者的钱句,牛强把皮包扔进了湖里,驾车逃离了现场。

不知道他是运气太好,没有被一个人发现异常;还是运气太不好,因为一个轮胎印痕而被抓住了尾巴。

“看起来黑车还真是不能坐。”陈诗羽的表情告诉我们,她有些后怕,“我要攒钱买车!”

“你还是个学生呢,就有这么远大的理想!”林涛嬉笑道,“我们每个月工资只有三千块!”

“还是找个有钱的老公比较靠谱。”韩亮点燃一根熊猫牌香烟。

陈诗羽瞥了他一眼,说:“我以后即便是嫁了个有钱人,也是看中他这个人,而不是看中他的钱。”

“我说,你们还帮不帮我追回我老婆?”大宝一脸无助。

“是前女友。”陈诗羽还是不依不饶。

“你不是情圣吗?”林涛对韩亮说,“帮帮大宝。”

“很简单好吧,一束玫瑰,一个一克拉钻戒。”韩亮说。

大宝露出更加无助的表情说:“买不起。”

“和你的那些女朋友都不一样,宝嫂不是拜金女。”我说,“你们说,宝嫂那么漂亮,她看上大宝哪一点了?换一句话说,大宝哪方面是最有特点的?”

“大宝有特点吗?”韩亮笑着说。

我说:“虽然大部分女人都喜欢浪漫、喜欢鲜花,但是这些招平时用用还可以,在宝嫂放下狠话要分手的时候,还用这种烂大街的办法,估计是不行的。”

“同意。”林涛说,“宝嫂太有个性了,她不是一般女人。”

我说:“从心理学角度看,宝嫂性格比较直,疾恶如仇,做事比较干净利索,这样的女人控制欲比较强,眼睛里揉不进沙子,而且非常要面子。据铃铛的消息,宝嫂平时最喜欢看的是综艺节目,这样的女人爱幽默。而我们大宝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话、呆萌,完全符合宝嫂的择偶条件。”

“然后呢?”陈诗羽饶有兴趣地问。

我趴在大宝的耳朵上耳语了几句。

“啊?太贱了!这不行!”大宝说。

我哈哈一笑,拍拍大宝的肩膀说:“没什么行不行的,看你愿不愿意了。宝嫂是个好女人,不要放弃她!加油!”

第十案 车尾游魂

黑米脸色苍白,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柏油路上。“报警吧,姑娘,你轧死人了。”那人同情地说道。

黑米热爱自己的工作,因为“名主播”的称号给予了她极大的成就感。她喜欢做一名娱乐主播,比如她和阿木主持的“嘻哈二人行”,就是她心仪的节目。可是,既然是台里的“名士播”台长不可能只让她主持一档节目,所以深夜的那一档情感类节目,也交给了黑米。

对黑米来说,每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不断接着叽叽歪歪的热线电话,还要温柔耐心地劝说,实在是受够了。最要命的是,没有了下午和晚上的时间,也就没有了谈恋爱的时间,黑米渐渐成了一个别人口中的大龄单身女青年。每当想到这里,工作带来的成就感瞬间荡然无存。

广播电台为了扩建,在城市偏僻的新区圈了块地。新楼的环境沿有动靠名少,倒是让员工们上班的距离增加了不少。虽然黑米选了离台里最近的小区租了套房子,住得并不算很远,但是这个距离靠步行回家依旧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了每天不必深更半夜瑟瑟发抖地站在偏僻的路边找出租车,黑米拿出全部的积蓄买了辆车,用她那蹩脚的技术开车上下班了。

七月初,天气已经非常炎热。夏天的夜晚,大伙儿都快活地躲在自家的空调房里避暑,而黑米还要提心吊胆地跑进阴森的地下车库里,一头扎进汽车,关上车门,按下中央门锁,开车去上班。这也成了黑米每天的例行流程,胆小的她总是担心会在地下车库里遇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新广播电台所在的位置在龙番市新区的一个角落里,虽然这里有不少新建的公园什么的,路也修得不错,但路灯等配套设施还没有完全到位。

下班路上,从台里到新区中心这一段黑灯瞎火的公路,总是让黑米提心吊胆。路上没车,她加足了马力想尽快从这里开出去。在一个弯道处,黑米忽然感觉车子侧面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闪了一下,她吓得闭起眼睛惊呼了一声。不知道是轧上了马路牙子,还是纯属幻觉,黑米感觉车身仿佛颠簸了一下,很快就平稳了。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发现并没有撞上什么东西。

“肯定是我太紧张了吧,过于担心了。”黑米停住车,从后视镜里观察车侧和后面的路面,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为了以防万一,黑米把车子往前挪动了一段,又看了看后视镜。刹车灯照亮了后面的路面,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黑米踩着油门,往自己家的小区驶去。

到了小区门口,路边的景象完全更换了。小区附近有一串大排档,这又是一个吃小龙虾的季节,所以,即便已经临近深夜一点钟,但小区门口这个“龙虾一条街”依旧是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

开到这里,黑米稍感安心。

但是,很快,黑米发现了异常。

在吃大排档的人,纷纷向她的方向看过来,有人指指点点,有人甚至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黑米放慢车速,向车身四周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啊,而且附近也就她这一辆车啊,怎么了这是?

大排档上,有几个壮汉起身离座,朝黑米跑了过来。黑米一脸茫然,把车停了下来。

“姑娘,下来看看吧。”其中一个人敲了敲黑米的车窗,急促地说。

黑米环顾四周,不少人离得远远的,朝她的方向望着。

“这么多人,他应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不过,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黑米犹犹豫豫地打开车门,走下了汽车。

另外几个壮汉正蹲在她汽车的尾后紧张地说着什么。

黑米绕到车后,几名壮汉自动向两侧闪开,同情地看着她。

这一看,差点儿没把黑米给活活吓死。她的汽车尾部,居然有两条人腿露在外面!显然,这个人的上半身都在她的车底下方。两条人腿上附着的牛仔裤的残片边缘都是焦黑的痕迹,人腿软软地拖在车尾后面,着地的一面已经血肉模糊。这一走近,仿佛就能闻见一股肉被烧焦后的味道。这味道与这血腥的场面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黑米脸色苍白,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柏油路上。

“报警吧,姑娘,你轧死人了。”那人同情地说道。

虽然师父总是会“残忍”地剥夺我们的假期,但是真的遇上了大事儿,他的心思也比我们想象得更为体贴细腻。他主动给大宝开了整整一个月的假期,以一年一次的年休假加上四年一次的探亲假的名义。

恰逢六月毕业季,在我们勘查组实习的陈诗羽也返回了公安大学。她要完成一系列毕业、派遣的手续,顺利通过政审后,还要接受组织谈话,才能重新回到我们勘查组继续工作。这个过程,最起码要一个月的时间。

作为只有两个勘查组的省厅法医科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噩耗”,我少了大宝和小羽毛的协助,还真是有些转不开自己的工作。整天起早贪黑,身心疲惫。

从来没有哪一个月像这次一样,过得如此慢、如此艰难。这一个月里,我和林涛、韩亮坐在空荡荡的车里,都感觉心里失落落的。尤其是林涛,居然被我发现他没事会去偷看陈诗羽电脑里的自拍照!

这一个月的几次出差,几乎都是为了复核信访事项,复核来复核去,也并没有发现一桩冤案。对于我们这些需要用成就感来支持工作的人来说,实在是枯燥无比的一个月。

好在到了7月9日,大宝终于回来了。

大宝肯定是被我和林涛的热情吓着了,当他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我们扑上去对他进行了一顿轮番式啃咬。

“知道吗?我和你们宝嫂养了一只金毛。”大宝笑眯眯地说,“我每次看到它,它都会热情地迎接我,迎接的方式和刚才你们俩迎接我的方式一模一样。”

“去你的。”林涛“呸”了一声,说,“你真的用师父给你的一个月假期,把宝嫂给追回来了?”

大宝微笑着点了点头。

“什么方法?”林涛急着问道,“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

“老秦教我的。”大宝指了指我。

林涛又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了我。

“怎么?想学吗?”我嬉笑着说,“想用来追小羽毛?”

林涛的脸颊红了一阵,说:“别卖关子,说啊。”

我和大宝会心地一笑,异口同声地说:“这是个秘密!”

“好吧,我就不相信大宝这直肠子的性格,能憋多久。你没听说过一个笑话吗?”林涛接着就模仿起来,“‘帮个忙呗,射手座。’‘求我啊。’‘哦,那算了。’‘别别别,什么事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好,算我求你。’”

大宝就是射手座。

听林涛有模有样地演完这个笑话,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放心,这次我绝对不告近你。”大宝甜蜜地说,“这个故事,我要留在我们的婚礼上说。”

“要结婚了?”林涛瞪着眼睛问。

大宝点点头。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真有你的,估计你天天在家里享福,痔疮又出来了吧?”我按住话筒说,“你这一回来,就有现场!”

“秦明,新区分局有个现场,你们去协助一下。”师父依旧言简意赅。

“省城的案子啊?什么案子呢?”我问。

“可能……可能是个交通事故吧。”师父说,“现在还不好确定,可能牵涉到案件定性的问题。”

“交通事故?那市局解决不就完了吗?”

“当事人是电台的名主播。”师父说,“社会影响比较大,为确保万无一失,你去负责本案的现场勘查工作。”

我悻悻地挂了电话,说:“这个月仿佛着了魔一样,全是信访案件,要么就是些无关痛痒的案件,总之是没有什么好的案子。”

“人命大于天,百姓无小事。”大宝咧着嘴说,“赶紧出发吧。”

“哟?”我说,“一个月不见,政治觉悟高了不少啊。”

“师父说的。”大宝拎起了勘查箱。

“你一个月没工作了,手生了吧?”我笑着说。

大宝说:“解剖尸体哎,又不是什么细活,还有什么手生手熟的?”

按照市局胡科长的要求,我们的车直接开到了市公安局新区分局交警大队的院子内。市局的现场勘查员和法医们早已在此等候。

“胡科长,‘清道夫专案’还没头绪吗?”大宝下车就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说。

胡科长笑了笑,说:“挺奇怪的,按照划定的范围,我们对所有的人都进行了排查,居然全部排除作案嫌疑!可能是我们划定的范围有问题,也可能是排查工作不细致。现在市局正在部署重新进行一轮排查。

“第一时间排查不清楚,再排查,难度更大了。”我有些沮丧,“回头我们也再研究一下之前划定的排查范围有没有问题。”

“好的。”胡科长说,“这次又麻烦你们过来,是我们市广播电台的一个著名女主播的案子。”

“是被撞死了,还是撞死别人了?”大宝开门见山。

胡科长说:“是这样的。今天深夜一点多,我们接到报警,说广播电台著名主播黑米回到自家小区后,发现自己的车后面有一具尸体,所以交警就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了。”

“车后面有一具尸体?”我打岔道,“那不就是藏尸?抛尸?”

胡科长摇摇头,说:“黑米自己应该是完全不知情的,尸体的腰带挂在车子的底盘上,也就是说车子拖着一个尸体跑了好远,才被发现。”

“真有她的。”我说,“那死者是交通事故致死吗?”

“尸体还没有检验。”胡科长说,“但是据交警部门的同事说,黑米自己否认撞到别人。

“那她人呢?”我问。

胡科长说:“现在黑米因为涉嫌交通肇事被控制在交警大队了,两个民警正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那你们呢?”我问。

“交警同志也没把这个交通肇事案件当成一回事。”胡科长说,“他们今天早晨才通知我们来验尸。因为涉及公众人物,我就向陈总请示,邀请你们来一同侦办。”

我点点头,绕着停在大院里的一辆沃尔沃轿车看了一圈,问:“车辆你们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技术员说,“没有明显碰撞的痕迹,轮胎上也没有明显的人体组织,轮胎花纹我们都已经拓下来了,以备比对。”

“尸体是被车辆拖到小区门口的。”林涛问,“也就是说,肇事现场在哪里并不明确喽?”

技术员摇摇头,说:“那就不知道了。不过,交警的工程师检测了车辆的刹车系统和轮胎,并没有紧急刹车的痕迹。”

“车都没刹,直接轧了。”大宝说,“也真是够菜的。”

“是啊。她的驾照刚拿到不满半年。”一名交警同事说。

“不管是不是交通肇事,我们还是要认真去查的。”我说,“关键是尸体上的痕迹了。不过,现在我要见见黑米,问一些情况。”

“问她干吗?不如直接尸检了。”大宝说。

我哈哈一笑,说:“我是她的粉丝,天天听她的节目。是不是今天就没的听了?”

“嘿!老秦!”大宝说,“这可不是索要签名的地方!”

黑米坐在交警队的谈话室里,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微微扇动。

经过了一夜的谈话,她的情绪还是没有稳定,肩膀仍在微微发抖。

“黑米吗?”我坐到她的对面,说,“我是你的粉丝。”

这一句话明显缓解了黑米的紧张情绪,她的肩膀停止了发抖。黑米慢慢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我看见她的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这里有休息的地方,我觉得你可以去休息一下。”我说,“但是,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可能交警不会放你回家。”

黑米点了点头。

我清了清嗓子,说“你现在方便告诉我,你究竟撞没撞到人?”

“没有。”黑米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昨晚我从台里回来,好像是看到有个黑影,但是肯定没有撞到,我确定。”

“那轧到了吗?”

“这我就不确定了,我也没开车轧过什么,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但那个黑影闪了一下后,我好像确实感觉到了颠簸。当时我以为是我太害怕了,自己吓自己,吓出幻觉了。从后视镜看了,也没问题,所以没在意。”

“别紧张,事情已经发生了,坦然面对吧。”我微微一笑,说,“我会把事情查清楚的,你放心休息。”

黑米感激地回敬了一个微笑。

还没有检验尸体,我就发现了案件存在的疑点。

“要签名了吗?”林涛见我从谈话室里出来,笑嘻嘻地说。

我没搭话茬儿,说:“去殡仪馆吧,我现在很急切地想要检验尸体!”

“我也是。”大宝说,“一个月没动刀了。”

“死变态。”林涛说。

很多交通事故的尸体都是非常残忍血腥的,有被大卡车轧扁了脑袋的,有在高速公路上被撞成尸块的,这些对法医来说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是,这一具被车辆拖擦出数公里的男性尸体,倒是让人看着更加不舒服。按照交警对原始现场拍摄的照片来看,死者是处于俯卧位的,因为腰带挂在了底盘上,所以被车子高速拖擦,整个正面的衣着已经被与地面摩擦产生的高温烧尽了,剩余的衣物残片周边还有烧焦的痕迹。尸体的面部、胸腹部、会阴部、四肢前侧的皮肤几乎都已经摩擦殆尽,皮下组织和肌肉也有被高温烤焦的痕迹。

换句话说,解剖台上的这具尸体,因为开始是被俯卧放置的,我们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异常,但是合力把尸体翻过来的时候,着实被“震撼”了一把。

这具男尸最可怖的不是那血肉模糊的躯干,而是那张血淋淋的脸。这张恐怖的脸上,没有鼻子,没有眼脸,两个眼球也爆裂了一个,另一个眼球白森森的,耷拉在眼眶里。嘴唇已经磨得焦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幸好下领两侧的皮肤还存在,否则露出两侧咬肌怕是会更显恐怖。

看着正、背两侧强烈反差的尸体,大宝说:“和现场状况很吻合,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吻合不吻合,可不是看表面。”我一边给手术刀柄装上刀片,一边说。

“尸体整个正面都已经血肉模糊了,连有没有生活反应都看不出来了。”大宝用止血钳夹起尸体正面所剩无几的皮肤,看了看边缘,也已烧焦。确实无法从表面来判断这些拖擦伤是死者生前形成的,还是死后形成的。

“说得挺恐怖的。”林涛说,“如果拖擦的时候死者还没有死,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啊?”

“黑米在感觉自己疑似轧到东西的时候,处于停车状态。”我说,“如果这时候死者还有意识,会大声喊叫的。在那种僻静的地方,又在自己的车底,黑米应该不会听不到。”

“如果是听到了,仍不愿意下车呢?”大宝说。

交通事故发生后,肇事司机抱有侥幸心理仍继续开车,导致受害人死亡的事件也确实不少见。不过,如果我们还原出这样的情节,那么黑米所犯的就不是交通肇事罪了,而是故意杀人罪。

大宝的提醒让我觉得有些惊悚。如果我面前躺着的这个人,真的还在叫喊,而黑米踩下了油门。这个画面让我不寒而栗。

裁咬着下唇,慢慢地把尸体上附着的衣物残片从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剥离下来,一块块地摊在操作台上。

“可以排除是一起侵财案件了。”我说,“死者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揣着一千多块钱,还有一张身份证。”

说完,我把身份证递给侦查员。死者叫作焦林,三十一岁,本市人。这一发现,给法医省了很多事情,至少可以不需要推断死者特征以寻找尸源了。

“交通事故,还排除什么侵财案件啊?”大宝说,“你可不能因为你是黑米的粉丝,就处处想给她洗脱罪责啊。”

“我是那种人吗?”我白了大宝一眼。

“看这里。”大宝从尸体的头部开始往下检查,检查到死者会阴部的时候,说,“咦?相比尸体其他位置,会阴部的拖擦伤要轻许多啊。那个啥都还在。”

“废话。”我说,“死者被车底挂住的是腰带,也就是会阴部的背面。被挂住的地方总是要相对高一些,所以摩擦也就轻一些。”

“有道理。”大宝说,“从这里看,皮肤摩擦的损伤面是黄白色的。也就是说,没有生活反应。”

“是死后拖擦。”我检查了死者胸腹部残留的皮肤,说,“胸腹部的皮肤残片也可以看出来损伤边缘没有生活反应。”

“那就好。”大宝说,“总算这个名主播没有干恶事。”

“现在我们就面临一个问题了。”我说,“如果死者有这么大面积的损伤,首先要考虑创伤性休克死亡。但是死者的损伤面没有生活反应,也就是死后才造成拖擦伤的,那么,他的死因应该是什么呢?”

“交通事故嘛,多见是内出血、颅脑损伤死亡什么的。”大宝说,“我们解剖开来看看再说吧。”

“怕是黑米难逃罪责了。”戴着手套的林涛说。

林涛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我和大宝一起走到了林涛身后。

林涛指着刚才被我从尸体上剥下来的衣服残片说:“死者的衣服破损挺厉害的,但是后背部几乎保存完好。刚才我用多波段光源看了死者后背的衣服,在左侧上臂和肩胛部的位置,有一条轮胎印。”

“你看了,是黑米的车的轮胎印?”我问。

林涛点点头,一脸遗憾。

我没有吭声,走到手术台前,示意大宝把尸体翻转了过来,对尸体的背部进行了解剖。很快,我们就发现死者的上臂、背部后侧肋骨、肩胛骨和脊柱都是完好无损的。

我微微一笑,说:“你说的难逃罪责也未必正确,轮胎印所对应的位置,并没有软组织挫碎和骨折。显然,黑米并没有轧到他,顶多是轮胎碰到了那里。”

“别太早下结论。”大宝说,“如果轧在前面呢?前面的衣服都没有了,即便有轮胎印也找不到了。”

确实,死者被碾轧后,发生尸体翻转的案例也不少见。我赶紧和大宝又把尸体翻转了过来,对尸体进行常规解剖。

手术刀划开胸腹腔的肌肉,分离,骨锯打开胸腔……死者的胸腹腔很干净,甚至没有脏器破裂、出血的痕迹!

“奇怪了。”大宝仍不放弃,沿着死者的每一根肋骨慢慢地摸,说,“连肋骨都没有骨折,脏器也是正常的。”

我没有吭声,打开死者的头皮,锯开颅骨,果不其然,颅脑也是正常的,没有任何挫裂、出血的迹象。

我仍不放弃,把死者的四肢肌肉都划开了,肌肉除了和地面接触的一面被烤焦以外,其他部位都是正常的,长骨也都没有骨折。死者甚至连窒息的征象都没有!

“这是一具找不到死因的尸体!”大宝瞪着眼睛说。

“先别这样说。”我说,“首先,我们得肯定死者正面的挫擦伤肯定是死后的。如果是生前的,就有可能是创伤性休克死亡。”

“可是会阴部的皮肤应该很明确是死后损伤啊。”大宝说。

我皱起眉头思索了一阵,说:“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死者是创伤性休克死亡,我们之所以觉得皮肤周围没有生活反应,有可能是我们的主观情绪在作祟。生活反应这个东西,肉眼有的时候还是会判断错的。二,死者在黑米的车挂上他的时候,就已经死亡了。这倒是验证了我之前发现的一个疑点。”

“之前发现的疑点?”林涛问。

我点点头,说:“我在交警队看到黑米的车的时候就很奇怪,整辆车没有碰撞的痕迹。也就是说,车辆没有碰撞人,人就被挂到车底了。这不正常,除非这个人原来就趴在路上,黑米的车直接开上去挂上了,要么就是这个人正好滚进了黑米的车底。总之,在没有碰撞的情况下,车底拖上了人,黑米应该是不知情的。”

我说完划开死者的胃部,闻了闻气味,说:“胃内没有酒味,说明不是醉汉。那么,死者最大的可能是疾病突发致死,或者中毒致死。死亡地点在黑米发觉车辆异常的地方,那个时候,她的车正好开到了尸体上,把尸体挂住了。”

“你说的可能性确实大,但是也不能排除黑米正好轧到了一个人,然后把他拖死了。”大宝说。

“尸体上的情况和车辆的情况相符,没有碰撞伤。”我说,“难道这个人是活着趴在地上等碰瓷的?”

“你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大宝说,“不过现在的情况看,黑米几乎是没有什么罪责了,可以通知交警队放人了。”

我说:“我们上面说的几种可能都存在。一来,通知理化科齐科长马上就死者的胃内容物进行毒化检验,排除死者中毒死亡;二来,通知我们组织病理学实验室的方科长,对死者的组织脏器进行病理检验,看看死者有没有可以导致猝死的疾病。另外,请方科长对尸体创面周围的皮肤进行病理检验,看看这些拖擦伤究竟是生前的,还是死后的。”

尸体没有了皮肤,已经无法缝合。我们只有把尸体用尸袋裹好,送到殡仪馆的冰棺内。

“我已经告诉交警队,这个交通事故另有说法了。”林涛挂断了电话,说,“最好的结果是死者是猝死的,不小心被黑米的车拖住了。”

“最不好的结果是,死者被毒死,然后凶手想伪造交通事放现场。”大宝挖着鼻孔说。

“总之,目前看,黑米算是清白了。不过,你得告诉交警同事,暂时别让黑米回家。”我说,“我找她有事。”

“我已经说过了。”林涛会心一笑,说,“我就知道你想找黑米带你去看看她觉得轧到人的可疑现场。”

“还是你懂我。”我哈哈大笑。

说话间,我们的车就开进了交警队。没想到我们刚离开三个小时,这里就发生了变化。交警队的门口堵满了人,隐约可以听见院子里有嘈杂声。

“你们这些浑蛋!”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你们就不怕报应吗?你们就不怕恶鬼来找你们吗?”

“不怕!”我推开人群,走到了大院里,高声说,“我们客观公正,遵循科学。我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甚至看到几个壮汉开始目露凶光。

几名交警围到了我身边,做出一副合围保护之势。一个交警同事低声耳语:“死者家属,来闹事了。”

“怎么着?”那个女人高声叫道,“别和我说这些官话!不就是因为黑米是个名人吗?你们就想包庇她?门儿都没有!叫黑米给我出来!”

我低声问刚才那名交警,说:“这是什么人?黑米呢?”

交警说:“这是死者焦林的老婆,薛齐,是广播电台的一个编导。你们找到身份证后,我们就通知薛齐了。刚才接到林科长的电话,我们正准备让黑米先回家休息休息,薛齐就带着一大帮人赶到了,说什么要给自己的丈夫伸冤。”

“她丈夫失踪这么久,她没报案吗?”我问。

交警说:“刚才听刑警部门的同事说,薛齐和焦林分居很久了,一直因为财产问题没能离婚。”

“呵呵,现在人死了,她开始来蹦跶了。”大宝嘟囔道,“不就是想要赔偿吗?”

“是啊。”交警说,“这样的事情我们也见怪不怪了。刚才我们派了几个人把黑米保护在休息室了。”

“不过这事情也挺巧的。”我说,“薛齐和黑米居然是一个单位的,她的丈夫居然又挂在了黑米的车下,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弯弯绕吧。”

“听说薛齐平时和黑米关系很不好。”交警说,“正好出了这事儿,同事情面也就荡然无存了。”

“薛齐的老公和黑米,会不会有什么……”我心里有些担忧,不自觉就说了出来。

“没有。”交警说,“刑警部门的同事做了调查,还调了话单,两人之间完全没有瓜葛。”

“那我就放心多了。”我说。

“嘀嘀咕咕什么呢?”薛齐叫道,“你们有头儿在吗?谁出来给我个说法?”

我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我来给你说法吧。”

“你说话有用吗?”一个小伙子跳出来说,“我姐夫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司高管,是有身份的人。我姐姐是电台的,说出来吓死你,省城所有的媒体老总我姐都认识。你信不信我们组织媒体曝光?扒了你的狗皮!”

林涛放下勘查箱,捏了拳头就朝小伙子冲了过去,被我一把拉住。

我微微一笑,对小伙子说:“小孩儿,不要满嘴乱喷,我的制服是国家给我的,不是媒体给我的。我行得正,站得直,谁也没那么容易脱我衣服。倒是你们,现在已经触犯了治安处罚法,我可以随时通知特警支队来抓人。”

小伙子有些胆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薛齐说:“那你说,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我“嘿”了一声,说:“死者的死因还没有鉴定出来,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在此之前,奉劝你们少安毋躁。”

“还要鉴定什么死因?”薛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就是被黑米撞死的!你们想保护她逃走吗?”

“不管明显不明显,死因鉴定都是必须的法律手续,在死因鉴定出具前,如果做出任何行动都是违法的。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说,“我保证这件事情会秉公处理。如果是黑米的责任,黑米必须承担责任,但如果不是黑米的责任,谁也别想给她乱戴帽子。”

“回去吧,回去吧。”几个交警在劝人群散开。

薛齐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于是向人群使了个眼色,人们纷纷离开。

“你们脾气真好,我真想揍他丫的。”林涛说。

“揍了他,你的衣服就真的被扒了。”我拍了拍林涛的肩膀,说,“当警察,必须受得了委屈、扛得住非议。”

黑米肯定是得知了我们的初步结论,再次见到她时,脸色已经有了红润。只是被刚才一吓唬,嘴唇还是有些发紫。

“黑米,你带我们去看看现场好不好?”为了减轻她的紧张情绪,我尽可能地舒缓自己的语气。

“还……还去那里?”黑米心有余悸。

我笑了笑,说:“好几个大男人陪着你呢,而且现在是艳阳高照。”

黑米点头同意了,我们驱车向新广播电台的方向开去。

车子越走越偏僻,走到了一处两侧全是绿地的弯道处。

“就是这里了。”黑米坐在车上指着那条刚修成的柏油马路中间的黄线,说道。

我点点头,跳下了警车。

这里是一个急弯,角度大约有八十度。

黑米随我们一起走下车,说:“昨天晚上,啊不,应该是昨天深夜,我开到这里的时候,好像感觉有一个黑影一闪,车子都仿佛颠簸了一下,我以为是轧到什么东西了。”

“反正你没有轧到人,放心吧。”我安慰她说。

“你确定是这里吗?”我蹲在马路上,说。

黑米使劲儿点了点头。

我向林涛招招手,带着他沿着马路的黄线,往广播电台的方向漫步。

“你们去哪里?”黑米见我们越走越远,不知道该跟着我们,还是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我喊道:“你去车上等我们吧,车上凉快,而且那个叫作韩亮的家伙,也是你的粉丝。”

我和林涛走了大约三百米,我猛地停下脚步,指着马路上的一个碎片说“林涛,你看!果真不出我的意料!快照相!”

那是一块牛仔碎片,甚至还黏附着一些血迹。

“和死者身上的牛仔裤应该是一种料子。”林涛兴奋地照相后,提取了碎片,说,“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碎片的?”

“你想想看,”我说,“如果是在弯道处挂上死者,那么在弯道处开始拖擦的时候,那里的血迹和组织碎片应该是最多的。然而,在弯道处几乎没有看到血迹和组织碎片,这说明车子把尸体挂到弯道的时候,尸体上的创面血迹几乎都流完了,而且刨面也被烧焦了。”

“也就是说,尸体不是在弯道处被挂上车的。”林涛说。

我点点头,说:“这里出现了衣物碎片,那么我们继续往广播电台的方向走,就会看到越来越多的碎片和血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这是一条几乎不会有多少人来的地方,而且今天又是广播电台交接旧楼的日子,台里员工都去老台参加活动了,更是人迹罕至。正因为这样,这些痕迹物证还没有被破坏。

我和林涛顺着大路走了大约两公里,终于看到了位于广播电台大楼侧面的地下车库入口。这一路上,我们果真发现了更多的衣物、组织碎片和血迹。

广播电台的地下车库的地面是磨砂塑胶的地面,暗红色。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有多少血迹,但是我们知道这里才应该是血迹最多的地方。

好在我的勘查箱里有四甲基联苯胺试剂,我们每隔几米进行一次实验,实验结果一直保持阳性,直到车库里的一个车位中间。

我给韩亮打了个电话,招呼他把车开过来。

不一会儿,韩亮和黑米、大宝一起下了警车。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你的车停在哪个车位吗?”我问。

“A-023号,”黑米说,“那是我的固定车位。”

我看了看刚才我们检出血迹的车位,果真就是A-023号。我和林涛相视一笑。

黑米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大宝也投来疑问的目光。

我说:“我们追踪那些和死者身上一致的衣物碎片、组织碎片以及血迹,一直追踪到地下车库。准确地说,是一直追踪到黑米的车位上。”

“啊?我是冤枉的!”黑米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叫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车下面有个人!我真的不知道!”

大宝摸着下巴,说:“黑米,秦科长的这一发现,说明你上车的时候,尸体就已经在你的车下被挂着了。你没有撞到人,更没有轧着人,你是不知情

的,没有责任。”

“谢谢,谢谢你们。”黑米的眼睛中充满了泪水。

“好啦,任务完成。”我说,“我们回去静静地等待病理和毒化的结果就好了。”

“可是你还没有解释,为什么在弯道处我会看到一个黑影?为什么会感觉到有点儿颠簸?”黑米突然露出一脸恐惧,说,“难道我真的遇见鬼了吗?那个死了的人会不会变成鬼了?他不会来索我的命吧?”

“哈哈。”我被黑米的表情逗乐了,说,“放心吧,他就是索,也不会索你的。你要记住,你是无辜的。”

“不过,黑米说得对啊,为什么她会恰巧有那样的幻觉?”大宝问。

我说:“不是幻觉,她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哦?”大宝瞪起了眼睛,黑米则躲到了韩亮的身后。

我拿出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用香烟当成车辆,用打火机当成尸体,比划道:“在黑米开车之前,尸体就被挂在了车底。我和林涛走过,从这里到弯道处,一直是一条直路,所以黑米并没有发觉。在弯道处,因为车辆的突然转弯,车底的尸体因为惯性发生了转动,偏离了原来平行于车底的位置。尸体的一端从车侧露了出来,这时候正在开车的黑米,余光会从后视镜中看到一个黑影晃动。因为害怕,黑米肯定踩了刹车,这个时候,车辆的轮胎和因为惯性转过来的尸体发生碰撞,尸体因为轮胎的碰撞力重新回位到和车底平行的位置。因为轮胎碰了尸体,所以黑米感觉到了颠簸。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尸体的肩背部有轮胎印但是没有碾轧痕。”

“非常有道理!”大宝说,“确实没有其他可能来科学地解释这一切了。”

“可是尸体为什么会挂到我的车上?”黑米心有余悸。

我低头思索了一下,说:“最大的可能是他在钻你的车底,突然疾病发作死亡了。你一开车,车底就恰巧挂上了死者的腰带。”

“可他为什么要钻我的车?”黑米说,“他会不会是被别人害死的?”

我摇摇头,说:“我们排除了死者是外伤、窒息死亡的可能性,刚才我也接到了毒化实验室的电话,排除了他是中毒死亡。应该不是他杀,而是意外。至于他为什么要钻你车底,我猜会不会是想躲避一些什么?”

黑米环顾四周,说:“以后我再也不把车子停到下面来了。”

“你们地库这不是有监控吗?”我指着墙角的摄像头问黑米。

黑米摇摇头,说:“地库的监控因为招标受质疑的问题,一直都没能通过验收,所以一直还没有开启。很多人都和台领导提意见,说车子被划了也不知道是谁划的。可是台领导也没办法。”

“哦。”我沉吟道,“我们回去吧。你需要休息,我们也需要时间来等待组织病理学做出的结果。”

法医组织病理学是需要一个烦琐的检验流程的。从解剖取下的人体组织的取材、固定,到脱水、包埋、切片、染色、制片,最后到阅片、诊断,少说也要一星期多的时间。

在这一星期时间里,我天天到组织病理学实验室里催方俊杰干活,甚至把他的头发都逼白了两根。

7月16日,星期一,我早早地跑到了组织病理学实验室。

“我现在看见你就害怕。”方俊杰笑着说,“你真是快把我给逼疯了;昨天我加了一天班,把切片都看完了。”

“什么结果?”我急着问。

方俊杰不慌不忙地说:“从皮肤的病理切片看,没有炎症反应,说明死者的拖擦伤应该是死后损伤,死得透透的之后形成的。”

“这个我基本心里有数了,就是验证一下。”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死者是不是潜在性心脏疾病突然发作导致猝死的?”

“啊?”方俊杰说,“你怎么会这样认为?我看了所有的片子,心脏完全正常啊。冠状动脉也不狭窄,心肌也没问题,传导系统也没问题。你等等啊,我再看看片子。”

“没病?”我吃了一惊,“那不是心脏疾病,会不会是其他疾病?”

方俊杰熟练地更换着切片,眼睛没有离开显微镜,说:“心脏肯定是没问题,其他切片看,也没任何问题。这个人很健康。”

“什么?”我叫道,“那他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方俊杰说,“又不是我解剖的。”

我说:“可是我们解剖排除了外伤、窒息和中毒致死,现在你又给我排除了疾病致死,那他是怎么死的?”

“听起来有点儿恐怖啊。”方俊杰说,“难道是鬼上身?”

我的脑子有点儿蒙,赶紧拨通了赵其国副局长的电话。

“赵局长,你那边调查有什么进展吗?”我说,“焦林死亡的案子。”

赵局长说:“案子交给交警在办,刑警配合。目前调查,死者是一个企业的高管,但是性格软弱,在家里很受欺负。妻子薛齐有外遇的可能,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相关证据。焦林和薛齐关系一直不好,处于分居状态,因为财产官同还没有离婚。7月6日晚上薛齐给焦林打过一个电话,据薛齐说,是她提出离婚,但焦林还是不同意。”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焦林有可能去找薛齐?”我问,“当时薛齐在哪里?”

“薛齐说是在自己买的房子里。”赵局长说,“但我们觉得有问题,因为在地下车库,我们发现了死者焦林的汽车。焦林应该是驾车去广播电台,至于干什么,不得而知。”

我追问道:“那电台里总有监控摄像头吧?有异常情况吗?”

赵局长说:“8日是星期天,薛齐不上班,我们从电梯、楼道的监控摄像头里确实没有看到薛齐、焦林和可疑人员。只有黑米9日凌晨下了电梯,她的节日编导住在台里,也没有下到地库。地库的监控摄像头没有启动,所以下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死因查清了吗?”

我有些哑口无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要重新验尸。”

回到办公室里的时候,办公室里正一片欢腾。

小羽毛回来了。

小羽毛给大家带回来许多北京特产。林涛斜坐在小羽毛的桌边和她亲热地说着话,大宝则躲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大快朵颐。

小羽毛见我黑着脸走进办公室,说:“怎么,看到我就这么不高兴啊?你看看,我现在戴一杠一星了!我是正式民警了!你不能歧视我!”

我应付道:“啥时候回来的?”

小羽毛说:“其实昨天早上就到了,但是星期日嘛,我就在家赖了一天。”

我拍了拍手,话锋一转,说:“大伙儿听着,上个星期的焦林死亡案,病理方面没有查出问题。也就是说,我们没有找到死者的死因。现在案件存在诸多疑问,我们必须马上检验尸体!”

欢腾的景象立即收归严肃,林涛和大宝马上开始收拾各自的勘查箱。我打通了韩亮的电话,说:“又迟到!马上到单位,去殡仪馆!”

经过了一星期的冷冻,又没有及时化冻,尸体硬邦邦地躺在解剖台上。

我问赶过来工作的魏法医,说:“胡科长和韩科长呢?不是应该由他们俩负责这个案子吗?”

魏法医点点头,说:“他俩今早就接到指令,去西郊一个现场了。”

“两个科长一起去的?”我问道,“命案吗?”

“不清楚。”魏法医说,“但看他们的脸色,怕是不太乐观。如果是疑准命案,他们会打电话向你求援的。”

我“哦”了一声,默默地穿上了解剖服。

尸体经过冷冻,皮肤和暴露软组织的水分已经损失殆尽,组织暴露面呈现出皮革样化的表现。我掰了掰尸体的肌肉组织,完全掰不动。

“哎,是需要等解冻吗?”大宝问。

我说:“冷冻完再解冻,加之这样的天气,腐败会加剧。我怕我们就这样弄了一个阴性解剖,没法给专案组交代,没法给死者家属交代,没法给黑米交代。”

“那怎么办?”大宝深深地忧虑起来。

“咦?”我正在触摸尸体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继而又在死者的颈部两侧细细地触摸起来。

“发现什么了?”大宝凑过头来。

“快拿放大镜!”我叫道。

大宝手套都来不及脱,打开了自己的勘查箱,翻找出放大镜递给我。

我拿着放大镜在死者的颈部细细观察了起来。因为颈部是凹陷部位,所以在整个拖擦的过程中,颈部始终没有长时间着地,所以也没有严重受伤。我们在初步检验的时候,对颈部的皮肤和肌肉进行了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尸体脱水、皮肤皮革样化后,颈部的两处损伤就明显了起来。虽然从表面上看,损伤和周围皮肤一样,都是黄褐色的改变,但是用手指触摸,就能感觉到这两个直径大约一毫米的损伤是明显突出皮面的。

“我们在初检的时候遗漏了损伤?”我说。

大宝说:“这么小的损伤,又没有肌肉出血,被遗漏也很正常啊。这小小的损伤,有什么说法吗?有什么意义吗?”

我说:“不,这次遗漏,直接让我们搞不清死因了!这两处损伤就是死因。”

“啊?”大宝从我手上接过放大镜,看了起来。

“电流斑,又称电流印记,其形成是由于带电导体与皮肤接触,电流通过完整皮肤时,在接触处产生的焦耳热及电解作用所造成的一种特殊皮肤损伤。皮肤的高电阻作用使电流在穿过皮肤通过人体时产生高温作用,电击伤遂会在皮肤上留下电流斑。典型的电流斑外观呈口小底大、中央凹陷、边缘隆起的火山口样圆形或椭圆形损伤。凹陷处为炭化区,周围凝固样坏死。显微镜下观察更方便确诊。电流斑是法医诊断电击死的重要依据。”我见林涛和陈诗羽不明所以,所以背教科书似的解说道。

“口小底大、中央凹陷、边缘隆起的火山口样。”大宝复述道,“无疑,这是两处典型特征的电流斑。”

“显然,这两处电流斑,一处是入口,一处是出口。”我说,“死者死于电击,接触导线位置是颈部两侧。”

“现场是新建成的,会不会是意外?”林涛说,“也不对,尸体是钻在汽车底下的,怎么会被电击?汽车漏电?”

“汽车检测工作,保险公司早就做了,肯定没问题。”我说,“而且,颈部两侧这个凹陷的位置,怎么会同时接触到电流进入和出去的两个导线?”

“你是说,他杀?”大宝说,“电击杀人还真不多见。”

我点点头,说:“根据现场环境,不具备电击条件。这应该是一起人为的电击事件。”

我小心翼翼地把颈部皮肤切割下来,装进一个物证保管瓶内,递给韩亮,说:“你把这个送去方俊杰那里,让他进行病理学检验。只有病理学检验,才能作为确证电流斑的呈堂证供。这对后期起诉审判很有用。”

“还没嫌疑人呢,就想到起诉审判啦?”韩亮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把瓶子装进了一个黑塑料袋。

“有嫌疑人!”我说。

“谁?”大宝说。

我看了一眼林涛,和林涛异口同声:“薛齐。”

“死者妻子?”

“是的。”我说,“第一,薛齐为了财产和焦林拉拉扯扯好几年没能离婚,她又有外遇,那么她应该有杀死焦林,获取所有财产的杀人动机;第二,薛齐是广播电台内部人,只有内部人才敢明目张胆地把尸体弄到那个有监控摄像头但没有启用的地库里,外人并不知道地库的监控摄像头是聋子的耳朵一摆设;第三,薛齐和黑米一直有过节,她有嫁祸给黑米的动机。一个不为既得利益而杀人的人,必然是死者死亡后获取利益最大的人。”

“可是电梯、楼道监控摄像头显示薛齐当天并没有来台里啊。”大宝说。

我说:“如果是薛齐和她的姘夫在外面杀了人,然后开了死者的车直接到地库呢?”

“对啊!”大宝说,“不过,我们现在没有掌握任何薛齐杀人的证据。”

“那我们就去她家里找!”我说。

专案组里,一大拨侦查员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们。显然,这一起要么交通事故、要么猝死的案件,怎么会调动这么多刑警来参与?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我用幻灯片简要介绍了死者的死因,以及我们推断嫌疑人的依据。

赵局长思忖片刻,下达指令说:“目前,死者焦林的妻子薛齐有重大作案嫌疑。我们已经对死者焦林遗留在现场的车辆进行了全面采样,希望能找到一些DNA物质,作为证据。但是破案不能等DNA结果,现在我们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找出和薛齐交往的男人中,有没有精通电工的人。一旦找出这样的人,无须向专案组汇报,直接通知提前守候在薛齐家附近的同志,同时对两家进行搜查。搜查的目标,是可以电死人的装置。”

几组侦查员应声站起,准备离开专案组。

赵局长补充道:“我在这里在线等!”

等到侦查员们纷纷离夫:我问道:“赵局长,怎么没见胡科长、韩科长他们啊?”

“他们刚才接到指挥中心指令,赶赴西郊的一个死亡现场。”胡局长说,“那个位置路不好走,估计他们现在还不一定到了呢。”

“是命案吗?”我问。

赵局长摇摇头,说:“当地派出所接警后就到现场了,确实看到血了,但是没敢进一步靠近,怕破坏现场,所以具体情况,还要等胡科长他们看过了,传回来消息才知道。”

我点点头,打开焦林的尸检照片,一张一张慢慢看,希望能再找出一些线索,以防调查出现问题。

事实证明,调查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侦查部门运用了多种手段,锁定了一名叫作林华强的人。这个人是电工出身,后来参加成人自考,考入了龙番大学物理系,学电气化工程。毕业后,在广播电台担任技术主管。林华强和薛齐十年前就认识,在三年前开始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

因为薛齐和焦林一直不能离婚,林华强就出了主意,唆使薛齐杀掉焦林。经过精心的准备,他们制造了这一起杀人后伪装交通事故嫁祸他人的案件。

2012年7月8日晚间,林华强携带自己制作的电击装置,驾车到广播电台的地下车库等候。这是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的电击装置。林华强采用了普通蓄电池加上升压器的方法,制作出一个能够达到数百伏特电压、数安培电流的装置。他自己戴上肉色绝缘手套,把装置固定在自己身后,然后用两根长导线连接电击装置。导线从林华强的长袖衬衫里穿出,在他的绝缘手套的手心部位露出金属线。

薛齐则骗焦林说自己单位的主管要和他谈一笔生意,可能关系到广播电台和焦林所在企业的长期合作。

焦林驾车带着薛齐一起到达了广播电台的地下车库,并且和装作刚刚到达的林华强在地下车库“偶遇”。林华强热情地上前打招呼。虽然在炎热夏天穿着长袖衬衣很可疑,打招呼的动作也很可疑,但焦林并没有因为这一疑点而引起警惕。

林华强走近焦林后,突然打开身后的电源,伸出双手接触了焦林的颈部两侧。“啪”的一声,焦林直接倒地,心跳骤停而死亡。

林华强的这个设计,即便地库有其他人,也只是看到林华强和焦林拥抱了一下,焦林就突然倒地了,并无其他疑点。

焦林死亡后,薛齐和林华强迅速确定了地库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把尸体拖到了一直和薛齐合不来的黑米的车旁。考虑到把尸体放在车前必然会被黑米发现,他们便把尸体塞到了黑米的车底下,把尸体的腰带挂在了车底的凸出物上。

事后,林华强驾驶自己的车带着薛齐离开了现场。薛齐也做出一副死者家属的冤屈样子,带了一帮亲戚到警局贼喊抓贼。一来可以转移警方视线,二来可以再索要一笔赔偿,治一治那个比她漂亮、比她能力强、比她出名的黑米。

事发七天,警方还在把案件当成交通事故在办,林华强对自己的“聪明才智”自豪不已,把自己制作的电击装置藏在了衣柜深处。谁知七天之后,十余名警察从天而降,直接把这个带着罪恶的电击装置从衣柜里找了出来。

装置的导线上有焦林的DNA,焦林的车里有薛齐的新鲜指纹。在这些证据面前,林华强和薛齐不得不低下他们罪恶的头颅。

从开始调查嫌疑人到抓获嫌疑人、嫌疑人供述,不过只用了区区两个小时。他们自以为是的“完美犯罪”,因为两个小小的电流斑而被一举揭露。

一心不能二用,我一直在会议室里如坐针毡。

因为,一个小时之前,胡科长反馈回现场消息。

那是一个命案现场,死者被人一刀致命。

现场有无数只蚂蚁组成的三个字:“清道夫。”

法医秦明2清道夫,这个清道夫到底是谁?为什么?

法医秦明清道夫为法医清明系列第四部,这个“清道夫”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司法鉴定所的叫步兵的人,此人也是医学专业毕业,毕业后立志成为一名法医,可因为不是法医专业毕业的而没有资格,当他勤奋努力考上法医专业研究生出来的时候,自己已经35岁(考公务员年龄不能大于35岁),也就是说他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他疯狂复兴三个月,胸有成竹。可就是在赶往考试的那一天,他在路中遇见了一个流浪汉拦小女生,他见义勇为帮助了小女孩,可是也因此考试迟到被民警拦住不能入考场,他失去了最后一次成为法医的机会。从此,他就憎恨流浪汉,对警察也毫无好感,于是决定自己清理流浪汉。作案方式:作案前乔装女人,勾引流浪汉,乘其不备将其杀害,还有留下“清道夫”三字(因其作案时带手套胶套带假发,给警方破案带来很大难度)。

最新资讯

郑重声明: 八戒影院提供内容自动采集并不提供资源的存储服务如侵犯了你的权益请给我们留言我们!

留言反馈   Baidu   神马   Sogou

All Rights Reserved ©2019-2024· 八戒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