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香港犯罪电影(香港犯罪电影巅峰之作)

文：宿夜花

正如1992年是香港影坛的“周星驰年”一样，1987年的票房成绩中表现最突出的，当属周润发。

尽管在当年，成龙的《龙兄虎弟》拿下了年度港片的票房冠军、《A计划续集》同样表现不俗；但相较之下，周润发胜在“全面开花”——监狱片《监狱风云》、爱情片《秋天的童话》、暴力美学佳作《英雄本色2》、恐怖片《鬼新娘》、喜剧《精装追女仔》都位列年度票房榜的前十。

1987年周润发的成功，离不开林岭东导演的两部“风云”。

《龙虎风云》中的悲情卧底高秋，不仅仅让周润发继《英雄本色》后第二次获得金像奖的影帝，更是代表林岭东导演美学的高峰。但对大众而言，无论是当时的票房市场，还是后世的影迷观众，另一部《监狱风云》掀起的影响更为强烈。

同样是作为“犯罪片”，《龙虎风云》属于“卧底”母题的警匪片，与早期的《边缘人》、新世纪的《无间道》互为对照，影片在冷峻、生猛的基调下，展现出人物无力摆脱的悲情命运。

而《监狱风云》则属于监狱题材“犯罪片”的巅峰之作，它的精彩，则因其达到了极致的“戏剧性”与情感共鸣力，囊括了这一类型电影的主要元素。

电影《监狱风云》有着张弛有度的叙事节奏，观众的情绪是逐渐处于压抑并达致顶点的。而结局处，周润发忍无可忍、对“反派坏人”张耀扬以暴制暴的名场面，发泄掉了不少观众心中的愤怒与憋屈，也造就了极度舒适的观感。

即便是在讲究“业务素养”与“专业能力”的当下，走出象牙塔外、接触现实社会后，总是会发现尘世间仍旧有着无法摆脱的残酷性，“监狱片”像是一个具象化的现代“丛林”，充满着各类潜在的隐形法则。

《监狱风云》采取了双主人公结构的故事线：梁家辉饰演的卢家耀，与周润发饰演的“阿正”，恰好是代表着最典型的两类人。卢家耀是遵纪守法、有一定文化和专业本领的美术设计师，谨小慎微、刚正不阿，在父亲的水果店中，制止滋事挑衅的不良青年时出于防卫，意外致死。

“阿正”则是周润发众多的经典角色中，性格饱满、多面的一个。他有着难以摒弃的江湖习气：“嗜赌”且大男子主义；但他为人处世也讲究情义，侠骨热肠、幽默乐天。

他们在监狱“层层倾轧”的残酷“丛林链条”下艰难维生：

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假模假式装腔作势、冷漠自利的“太平绅士”；

高高在上的典狱长，看似苦口婆心，实则虚情假意；

心狠手辣的狱警，挑拨唆使、搬弄是非、暗中作梗，为了修理他人无所不用其极；

犯人内部更是拉帮结派、相互争勇斗狠的小团体。

卢家耀与“阿正”，仿佛是监狱里任人宰割的羔羊，面对狮子老虎、豺狼猛兽，只得忍气吞声。而仗势凌人、相互霸蛮、精神折磨、团体暴力，更是铁窗生活中的家常便饭。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阿正”的处世之道，是典型的中国式中庸、隐忍、自保的生存哲学，所以尽管阿正骨子里是玩世不恭的性格，但也带有一点世故圆滑的江湖气。对待欺压他们的狱中恶人“大咪”，“阿正”尚且是采取低姿态的方式，试图通过取悦、讨好、迁就，来达到息事宁人的结果。

监狱内部日常上演的一出出“江湖龙虎斗”，受伤的是夹缝中求生存的“绵羊”们。当忍气吞声的人，一旦被欺压到了极致，触底反弹的力量，便有摧枯拉朽之势。

“杀手雄”（张耀扬饰）正是将“阿正”逼迫到情绪爆发点的关键角色。作为狱警，本该是现代文明世界里、秩序与规则的“守护者”，但“杀手雄”展现出的却是极致的“恶”。

对于当代观众而言，张耀扬最“出圈”的角色，毫无疑问是古惑仔系列的“乌鸦”；但在我看来，最会拍张耀扬的，还属林岭东。“杀手雄”的每一个表情特写，每一场动作捕捉，无时无刻不在彰显那种张狂的“邪性”。

欺下媚上是常态，教唆犯人搞群体暴力，挑拨离间然后坐山观虎斗，更是他的惯用伎俩。使得“阿正”忍无可忍开始走向情绪爆发与身体反抗的，正是集体罢食后的“杀手雄”的暗中作梗。

“阿正”被逼得走投无路，如果继续忍气吞声，便只能被当作“告密者”成为众矢之的。“阿正”潜在的暴力倾向与抗争欲望，则被完全唤醒，当一切冤屈耻辱诉诸无门，对待穷凶恶极之人，“以暴制暴”成了唯一的办法。

很多时候，周润发在枪战动作片中（尤以吴宇森、林岭东最为典型）的角色，有一种共性。他们践行着“以暴制暴”，这种以暴制暴的原因并非是“争勇斗狠”，而是当人格受到欺辱、尊严遭到践踏后的“别无选择”，进行孤注一掷的反抗。

在吴宇森导演的《英雄本色》中，Mark一角能凭寥寥几场戏便令几代观众为之震撼，正是这种无惧凶险、誓死捍卫尊严的悲壮内核。

吴宇森作品的核心主题中，都寄托着对正义与美好的理想化憧憬，因此吴宇森电影的悲剧性，是对暴力行为的非正义性（摧残生命）的忏悔与救赎心理。而以《监狱风云》为代表的林岭东电影，其悲剧性在于——底层人因缺乏生存空间，在残酷都市丛林中挣扎无果、被边缘化的无可奈何。

不仅仅局限在吴宇森与林岭东的作品中，在周润发香港影坛的黄金十年（大抵上是1986-1995从《英雄本色》的爆红直至拍完《和平饭店》奔赴好莱坞），江湖人的百味人生与生存处境，都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在《监狱风云》上映后，此类题材成为了一股潮流，例如，郑裕玲拍了《女子监狱》、刘德华主演了《狱中龙》。而周润发在80年代到90年代初主演了一系列类型电影的“巅峰”后，便选择奔赴好莱坞。放在如今看，仍旧是一种颇具远见的选择。

90年代开始，反映都市人生活的电影，占据越来越多的比重。

凭借江湖角色而风靡影坛的周润发，跳脱了港片视野的局限性，转而合作朱迪·福斯特、李安、张艺谋、姜文等华语影坛乃至世界影坛的杰出影人。

很多观众只看到了香港动作片中“以暴制暴”的快意恩仇，却未曾看到，如果将暴力作为解决问题的手段，结局仍旧是悲凉。

而那种纵使身陷绝境也永不言弃的精神内核，在当代的文明社会，并不该被曲解为不求上进、沉溺于江湖世界的厮杀，取而代之的或许是健全人格、完善自我、提升作为现代人的内在素养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