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骂承德一个司机你拉一辈子煤都赚不回那一块丢失的牙板

爽气岚色消夏暑，行宫郎苑助诗情。作为现存占地最广的古代帝王宫苑，承德避暑山庄不仅以其青枫绿屿的胜景而誉满天下，还曾因一段无价之宝的唏嘘往事引得世人扼腕叹息。这片享誉中外的皇家园林里，其实藏有一座清代宫廷历史博物馆，馆内珍器重宝不胜枚举。

事情的起源，还要从一位文物专家谈起。他叫做王世襄，字畅安，出身于官宦名门“西清王氏”。他的祖上王庆云通过科举步入仕途，官至两广总督，在政绩与学问上可与曾国藩分庭抗礼。

王世襄不辱名门之光，可谓是“字”如其人，畅快通达，安然若素，仗着自己在文物研究上极高的天赋，玩物且研物，玩出了一门“世纪绝学”，被称为“京城第一顽主”。

这位学识渊博的京城顽主，不仅对文物鉴定有精深的造诣，也对雕塑、建筑、书画甚至烹饪都颇有涉猎。

这样一个既流连市井 “雕虫小技”，又登得“大雅之堂”的聪明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信手拈来，游刃有余。他尤其对明清家具研究颇深，以其独到的见解，被世人冠以“明式家具之父”的美誉。

王世襄虽交游广泛，但有一位最为珍视的“总角之交”，那就是朱家溍先生。朱家溍与王世襄两人同龄，自小都在北京胡同里长大，兴趣爱好相似，研究领域相通，可谓我国文博事业的“一时瑜亮”。如今故宫太和殿内置于庙堂之上的龙椅，便是当年由朱家溍亲手修复的。

而正是王世襄在著作中提到的一个关于朱家兄弟的旧事，令马未都对一个承德的司机怒形于色，也令听闻此事者无不为之叹惋。

王世襄

杭州萧山的朱家三兄弟出身显赫，是朱熹的第二十五世孙。在从事文物保护工作的父亲的耳濡目染下，他们三兄弟在事业上也取得了骄人的成就：朱家濂是北京图书馆的古籍版本专家、朱家源是历史所的宋史学家、朱家溍故宫博物院的清史专家。朱氏兄弟不仅以才服人，他们的所作所为更值得世人颂扬。

都说古往今来的文人志士，才识过人者多，德才兼备者少。才华横溢之人，未必私德能够服人。然朱氏三兄弟便是少见的以德御才者，他们坦荡无私，淡泊名利，使得民族文化得以世代传承，不愧民族精神脊梁之名。

捐赠之物从北京一路颠簸至承德，古董家具落地后，王世襄持着介绍函也到达了承德山庄。他瞧见朱氏家具陈列在殿内的，居然仅有明紫檀架几案、清式扶手椅等三五件，便暗自奇怪。接待人员称其余家具均在库房，王世襄便要求前往一观。

谁知，他刚进库房门便大吃一惊：当时文物界最为典型的一具明式紫檀坐墩，竟然缺少了一块牙板！牙板一般指家具两腿之间相连的板材，起到支撑和装饰的作用，这样一具珍贵的坐墩，居然遗失了一块重要的构件，实在是不堪设想。

王世襄又看到库房一角也散落着器物，他走近一瞧，原来是一张被支解的乾隆紫檀叠落式六足画桌，一分为三，已遭到了严重破坏。

环视库房，除此之外，遭到厄运的珍贵家具仍有许多。这些独出心裁、堪称一绝的紫檀器具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导致如此令人痛心的局面？

离开避暑山庄之前，在王世襄的一再询问下，接待人员终于道出了朱氏家具落得如此下场的原因。

1974年，山庄的领导知晓朱氏兄弟捐赠事宜之后，派一名司机开着篷布卡车前往北京。那时候没有高速公路，只能沿着布满沙砾的土路，载着一车厢珍宝从北京颠簸到承德避暑山庄。

途径兴隆县一个农家院时，司机居然把卡车上的家具全部卸下，只为了中间去跑几趟煤炭运输，赚点私活钱！那些古董家具就堆放在露天院中，用篷布盖着，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五天后，司机回来把家具装上车，才继续开到了承德。

因为当初往卡车上搬运家具时既没有缠草绳，也没有做其他包扎处理，上下车时又野蛮装卸，这才导致了家具损伤开胶，而那片脱落的牙子也被人捡走。

为了一笔不可告人的灰色收入，致使这批珍贵家具遭此火灾，这名卡车司机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王世襄告知朱家溍此事后，他面色突变，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得长叹一声：“没想到捐赠竟送进了屠宰厂!”

王世襄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与马未都相识，彼时相差了41岁的文物鉴定大师与一名爱好文玩的青年，无视年龄的鸿沟，结为了一生的挚友。马未都听闻此事后，也是极为愤恨，痛骂这名承德的货车司机：你拉一辈子煤都赚不回那一块丢失的牙板！

古董宝器最大的不幸，就是没有受到慧眼识珠者重视，这不仅是文物界的灾难，也是人类共同的祸殃。韩愈在《马说》中哀叹：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然而，造成此事凄惨结局的种种原因，不仅有司机的愚昧贪财、领导的不闻不问，还需考虑彼时民智尚未来的时代背景。

在那个蒙昧落后的年代，谁又有足够的立场，去指责一名只是想糊口饭吃的货车司机呢？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