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为什么「挪威的森林为何他们明明经历了相同的失去最后却同道殊途」

对于喜欢的书，我喜欢一遍又一遍地读，享受每次阅读带来的不一样的感受和感动。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就是我读过很多次的书。

小时候读，是把它当作青春疼痛文学，看少男少女在爱中挣扎、沉沦。

现在读，却开始琢磨每个人的成长轨迹，思考为何同被命运折磨，为何直子会深陷痛苦，绿子却能自愈。而对比起人物经历，我也惊讶地发现，直子和渡边其实有着惊人的相似，一样曾经在象牙塔无忧无虑，一片纯粹，一样的在痛失所爱后，整颗心支离破碎，可为何最后他们却同道殊途，直子选择以自杀的方式走向了生命的终结，而渡边却重获新生了呢？今天我们就来仔细聊聊。

故事的缘起是一场死亡。直子的男友、渡边的挚友木月自杀了，在自家的车库中。方式是先把窗户缝隙封死，再把橡胶软管接在车的排气管上，然后发动引擎。空气一丝丝抽离，木月的生命也一点点流逝。等到空气抽离到极限时，木月也彻底没了生命迹象。

谁都不知道木月自杀的理由，他没有留下遗书，当天白天的所有表现也和平时没有差别。但他就是死了，不在了，只留下无尽的空白给活下来的人。渡边和直子就在其中。

很多人歌颂爱情，但事实上，友情在人的心底也有着同样的分量。木月于渡边而言，是唯一的挚友。和木月在一起，渡边会时刻感受到自己是鲜活的，对别人也是有价值的。而木月离去之后，渡边突然感觉不到自己的价值了，他变得很迷茫。

他说：“我无法确定自己在周围世界中的位置。”

渡边也一直在尝试新的事情，交女友，去新的城市，可还是感觉心里空了一大块。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人生中的有些失去是无法弥补的。那种难过不会像泄洪一般浩大，它只会在你不经意的某个瞬间，突然击中你，让你无所适从。

承受着失去痛苦的还有直子。她想不通男友为何会自杀，变得越来越纠结。等到一年后，和渡边重逢的时候，直子心里的兵荒马乱先按下不表，就连外在，她也几乎已经变了一个人。

“直子瘦成了另一个人，原本别具风韵的丰满脸颊几乎变得平平的了，脖颈也一下细了好多。”

表面看来，木月的死给直子和渡边带来了生活的大变故。但事实上，变故只在一瞬间，而就像马东说的“心理后果才是暴击。”直子和渡边体会过巨大失去的痛苦。因此重逢后，他们互相接近，相互依偎取暖。直子越来越依赖渡边，渡边甚至还对直子产生了好感。

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吊桥效应。

吊桥效应是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我想，渡边和直子感情的升温大概就是吊桥效应作祟的结果。于他们而言，木月的死是吊桥，是他们心里难以逾越的坎儿，他们要走过去，才能开始正常的生活。在桥上，他们相遇，互为支撑，心动、身动，走到一起。

只是，直子总是更清醒一些。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其实是把渡边当成理木月的替代品。久而久之，就连渡边也清楚地感受到：

“她所希求的并非是我的臂，而是某人的臂，她所希求的并非是我的体温，而是某人的体温。”

直子太清醒，所以太受伤。渡边愿意糊涂一点，所以好受一些。

渡边把直子当爱人，直子把渡边当替代品。他们的关系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直到直子生日时，两人发生了关系，微妙的平衡被打破，直子离开，渡边留在原地。直子之后的经历更是波折，她进了疗养院接受治疗，也和渡边重逢。她的状态也有过短暂的好转，只是终究是短暂的。到最后，直子承受不住心理压力，拿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渡边收到直子自杀的消息时，他明白：

“无论熟知怎样的哲理，也无以消除所爱之人的死带来的悲哀。无论怎样的哲理，怎样的真诚，怎样的坚韧，怎样的柔情，也无以排遣这种悲哀。”

这时候，就仿佛两个平行的时空交错，渡边的感受意外地和当初直子失去木月的感受有了交集——原来，逝去挚爱会比逝去挚友痛得更加深刻、剧烈。渡边和直子在此刻成了同道中人。只可惜同道中人，本来那么温柔的词，在此刻却显出了血淋淋的残忍。

是什么导致直子和渡边明明经历了差不多的事情之后，最后却依然走向了不同的结局呢？

我想大概可以分别从他们自身，和陪在他们身边的人两方面去看。

1）自身

直子这个人一直太过清醒。就像她能清楚知道自己对于渡边的依赖，其实是把渡边当作了木月的替身。她太清醒了，就连骗骗自己，假装爱上渡边都没办法。

爱不上，但还是有依赖在。在渡边身边的直子会比独自一人时，好过很多。一般人来说，大概就享受当下了。可直子呢，她想得太多了。就算在渡边承诺会一直陪着她的时候，她也执意反驳：

“一个人永远守护另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呀。嗳，假定，假定我和你结了婚，你要去公司上班吧？那么在你上班的时间里，有谁能守护我呢？你出差的时候，有谁能守护我呢？难道我到死都寸步不离你不成？那样岂不是不对等了，对不？那也称不上是人与人的关系吧？再说，你早早晚晚夜要对我生厌的。你会想：这辈子到底是怎么了，只落得给这女人当护身符不成？我可不希望那样。”

如果放到现在，听到这段话，我们可能觉得这是一个有点作的女孩在对男友撒娇。可对于直子来说，不是的。她说的这些，都是她自己认真考虑过的内容。她想过未来的，她也期待过被好好守护、陪伴的，只是，这些又被她自己一一否定。在她眼里，前路茫茫，谁也不能成为她的救赎，加上自己没有能力自救。避无可避地，她堕入了深渊。

日本作家渡边淳一曾经提出了一个“钝感力”的概念，说白了就是“迟钝的力量”。在渡边淳一看来，钝感虽然有时给人以迟钝，木讷的负面印象，但钝感力却是我们赢得美好生活的手段和智慧。

相较于直子的清醒，太过缺乏钝感，渡边的钝感力显然会强一些。他愿意糊涂一点。知道直子不爱他，他也不愿意细想，就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及时行乐。而在直子常住疗养院之后，他也依从自己的内心，在想去看直子的时候就去看。不细想，不纠结，因而，他也更不容易钻牛角尖，不会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2）身边人

但说实话，光有自身的努力其实还不够，最终把渡边拉出痛苦深渊的，其实还是绿子。

绿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按人生经历来看，绿子其实过得很辛苦，她的妈妈死于脑肿瘤，不久后，同样的噩梦又在她父亲身上重现。家里没有可以指望的大人了，加上妹妹还小，照顾父亲的重担也就落在了绿子身上。小小年纪，却承担着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辛苦。好像，她比谁都有资格一蹶不振。

可她没有，她活得比谁都阳光。她可以在医院里淡定吃下那些别人认为难以下咽的饭菜，也可以坦然面对那些探病亲戚们说她没心没肺的指责。因为她只是努力地活着，而吃饱了才有力气努力。

她把人生当作饼干罐，觉得里面本来就该存在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如果一直吃喜欢的，剩下的就都会是难吃的。所以，遇上困难，绿子就安慰自己，只是吃到了不好吃的饼干，赶紧努力应付过去就好。绿子整个人满满都是正能量。看着她，你会觉得，生活都是热气腾腾的。

渡边喜欢这样温暖的绿子，他对绿子说：

—“喜欢你，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什么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对你说：“你好，小姐，和我一块儿打滚玩好吗？”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天。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这么喜欢你。”

而绿子在渡边最迷茫无助的时候，也向他伸出了手。那是直子离开后不久，渡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他感觉负面情绪已经快要将自己淹没了。好在，这时候，他拨通了绿子的电话。听到绿子在那头问：“你在哪里？”渡边觉得自己在马上要堕入深渊时，被人温柔地拥抱了。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看完之后，我纠结了很久，最后，渡边到底有没有和绿子走到一起。最后，翻到开头，我想，大概他们还是在命运的某个分叉路口走散了。因为书的一开头是37岁的渡边下飞机时，突然被回忆糊了一脸，展开倒叙的。想说，如果绿子和渡边在一起的话，大概她会在一边叽叽喳喳，让渡边没机会沉浸在斑驳的回忆中吧。

可那又怎样呢？在生命的长河中，能有绿子那样正能量的朋友出现，就是一种幸运了。她像阳光刺破笼罩着你的阴霾，让你觉察到生活的美好。

只遗憾的是，直到生命终结之时，直子身边没有出现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