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3谁叫他想逃呢挑断脚筋总不能再逃了吧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46更新:2022-09-04 07:2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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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叫他想逃呢?挑断脚筋,总不能再逃了吧。」

周澈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道:「动手。」

话音冷静克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这样的自然从容。

我汗毛倒竖,跌跌撞撞跑过去,一把推开持刀的军士。

「不行,哥哥,住手!」

跑太急,扭到脚踝,我疼得满头冷汗,仍然哭着去抱哥哥大腿。

周澈俯身稳稳托住我的手肘,耐心解释:「阿娆怎么醒了?别怕,我不是要陆瓒性命,只是挑断脚筋,坐卧都无碍,只不过,不能走路而已。」

「哥哥这样,与毁了他何异?!」

「毁便毁了,只有折掉羽翼,陆瓒才会安心做你的驸马呀。」

「我、我不要陆瓒做驸马,哥哥你快放开他。」

周澈不为所动。

「让他一辈子留在大燕,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做个富贵闲人——这已是我周澈对陆瓒最大的让步。」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原书剧情里陆瓒瘸了的腿,是周澈所害?

这也说不过去啊。

从剧情来讲,分明陆瓒的逃窜计划瞒过了燕国所有人,一直到他成功返回梁国都城,消息才传回燕国。接下来两国才撕毁了和平协议,边境摩擦愈演愈烈,战事一触即发。

从人设来说,原书中一尘不染有如月下清辉的周澈,不可能会做「挑断脚筋」这种肮脏事。

我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好先哭着哀求:「哥哥是最清风霁月的人,哥哥是最温柔善良的人,哥哥是最理智冷静的人——求您停手吧。」

周澈低头看我,眼底一片赤红。

这是我第一次在周澈身上看到戾气和阴森。

「温柔?理智?阿娆想错了,我……」

「我再不想做这样的人了。」

他下令,脸色平静,毫无波澜,「动手。」

周澈已无法说服,但我绝不能袖手旁观。我松开周澈衣摆,扭身向后扑去。

腰刀下落的势头极猛,但我义无反顾。

哪怕军士反应极快,立刻收刀,我的手背仍被割出一道殷红血痕。

「阿娆!」

「公主!」

陆瓒和周澈同时出声,周澈甚至嗓音都喊破了。

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我疼得嘶嘶叫,却还是扑在陆瓒身上:「请哥哥收回成命!」

我手下感触到陆瓒滚烫的肌肤,他全身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被我的动作惊吓到,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我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捉住陆瓒手腕,示意我会保护他。

所有人乱作一团,却因为怕伤了我,不敢上前。

周澈冷着脸骂:「都愣着做什么,找大夫!」

我却扬着脖子毫不示弱:「除非哥哥答允不对陆瓒下手,我才看大夫!」

假如陆瓒不良于行,这岂不是又走回到原书剧情了吗?实情无法和盘托出,我只能仗着哥哥的宠爱来胁迫他。

周澈勃然变色,死死攥着拳头,仿佛下一瞬就会爆发。

「胡闹!」

我们兄妹僵持不下,可陆瓒却渐渐松开我的手。

我惊愕地扭头去看他。

陆瓒脸上有困惑,有无奈,有惊讶,还有一种难以描摹的……怜惜。

他轻声说:「阿娆,很痛的。伤口不及时包扎,会更痛。」

我确实手臂剧痛,但我还是死咬着牙坚持:「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伤。」

陆瓒好像在哄我一样:「我也不忍心看着你疼。快去包扎上药吧。」

他已挣脱了捆缚的绳索,此时轻轻抬手,将我往前一推。我没提防,恰好被推到周澈怀里。

周澈速度很快,立时将我拦腰抱起。

我试图继续「耍赖撒娇」,可周澈丢给我一个警告的眼神:「你再闹,我就原样在陆瓒身上割十道口子。」

周澈身上自带未来天子的肃杀气势,但他素来疼爱妹妹,一向是温柔如水。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严厉的话。

我被放到了郎中的营帐。

众人聚过来给我包扎。

我不能退缩。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该怎么软?

我回忆影视剧里小白花的演技,一言不发垂下头,泪水淌下来,衣襟瞬间湿了一片。

这种无声哭泣的抗议极富杀伤力。果然,周澈妥协一步:「阿娆听话。不能轻易放陆瓒走。你不知道,只要放他走,待他继位,头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挥军南下……

「他要用一场胜仗来洗他这些年吃过的苦,他要用屠城来树立不可动摇的威信。这样阴狠的人,他不会收手的。」

周澈果然颇具帝王之风。他所预料的,与原书剧情丝毫不差。

可他没有上帝视角,所虑的,到底有些片面。而且,他不知道的是,我已在陆瓒身上做足了「手脚」。

我忍着痛,认真分析:「可是燕、梁两国对立已久,发动战争的即便不是陆瓒,也会是陆珏。哥哥这样做,其实于大局无益。」

周澈仿佛很感兴趣,道:「说下去。」

「梁国的两个皇子,一个嫡长,却在外为质。一个庶出,却常年承欢膝下。恐怕此刻连皇帝都拿不准,到底要选谁为继承人。

「陆瓒和陆珏,两人势均力敌,都需要把梁国的民意聚拢起来,才能坐稳皇位。哥哥能猜到陆瓒挥军南下是为了树立威信,为何看不出,若换了陆珏,也会如此?

「与其寄希望于素未谋面的陆珏,不如利用近在眼前的陆瓒。更何况我知道,陆瓒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他答允我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这已是我基于对原书理解和穿越以来收集到的信息,所作出的最客观的判断。

16

我结结巴巴说完,周澈脸色数变。

过了许久,他才苦笑:「倒有几分在理……只是,从前怎么不知道我妹妹长了这样一张利嘴。」

我见他态度松动,心中大喜:「哥哥,再给陆瓒一次机会吧。他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情势所逼,若他能有第二次机会,必定会不同的。」

「第二次机会?」周澈拇指轻轻摩挲我脸上血污,眼睛里突然有了泪花,「阿娆可知,即便上天怜悯,给了第二次机会,也并不是人人都能顺遂心愿。」

「可是哥哥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第二次的结局不会比第一次更好?」

周澈终于不再说话。

分明是宛如谪仙的清俊脸庞,此刻眼神却空洞而阴郁,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叹道:「阿娆……」

「你曾说我是世上最好的哥哥……现在我差一点伤了你心爱的人,你还会当我是最好的哥哥么?」

我微微一震。

念及方才哥哥的行为,我颇有些心有余悸。

可再怎么说,周澈待周娆都是全心全意,无可指责。

任谁看到自家妹子爱上了敌人,都会忍无可忍吧?周澈……也只是在保护妹妹而已。

我默默贴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是的,我永远都当你是最好最好的哥哥。」

因为周澈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紧绷的脊背渐渐松弛,最后,他无奈地笑了一声。

「好,妹妹喜欢的人,我总要给她一次圆满才对。

「我会再跟陆瓒一谈。假如他愿意的话,我会为你们订下婚事。」

陆瓒暂时安全了,我却顾不上开心。

周澈的话,值得信任吗?我现在已经感知不到陆瓒的疼痛,假若周澈再对陆瓒下手,我是毫无所知的。

在「相信骨肉至亲」和「不能让陆瓒受伤」之间再三权衡,我到底还是溜下了床。

陆瓒被关在一处偏僻营帐。尽管五花大绑,坐在稻草铺就的床铺上,却仍然脊背挺直。

残阳昏黄的光线透过帐篷缝隙钻进来,恰将里面的空间分为两半。

周澈和陆瓒,一在明,一在暗。

周澈上前,用食指抬起陆瓒下巴,左右打量,语气轻蔑。

「打也不让打,杀也不让杀,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哪里好,让我妹妹对你死心塌地?」

陆瓒别过脸:「是我配不上她。公主心性纯真,世上难得。」

周澈「哼」了一声:「你是配不上,天底下谁也配不上,但怎奈她就是喜欢?你为人狡诈,诡计多端,偏偏运气竟这样好,可见老天也是不开眼。」

陆瓒苦笑:「若论『诡计多端』,殿下也不遑多让。」

两个人都沉默片刻,仿佛谁都不能说服谁。

最后,还是周澈先开口:「陆瓒,从前的事,我们既往不咎。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三年的时间,铲除异己,东山再起,然后你回来……」

他很短暂地停顿一下。

仿佛有什么轻微的气流从营帐中淌过。连周澈的声音,都带了一丝轻颤。

「娶阿娆。」

陆瓒霍然抬头,难以置信:「殿下?」

周澈却果断地补充:「阿娆的陪嫁是五座城池,梁国的聘礼也是五座城池。十座城池的缓冲地带,足以让我们彼此都相安无事。

「我们两国互通嫁娶,你娶阿娆,我也从你们梁国娶一位姑娘做皇后。嫁娶当日,正式签订停战协定,三十年内不再开战,你以为如何?」

周澈给足了诚意。

陆瓒显然也很触动。

「殿下高瞻远瞩,陆瓒佩服。只是,殿下继位,顺理成章,而我却只是一个接近废弃的太子。殿下为何笃信我能够继位?」

周澈对这个疑问很不以为然:「我承诺在此,至于你能不能做到,是你的事。只不过,三年之内若你无法做到,那我便会为阿娆另寻佳婿。她若愿意,自然最好。若是不愿……

「我养她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瓒眉头紧锁,整整半刻钟后,才复抬头:「我能做到。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讲。」

「打从我来到燕国,殿下便对我戒心十足。第一年宫宴,为我斟了会致人声哑的毒酒。第二年春,在我卧榻上藏了小蛇。第三年冬,趁我发热昏睡,命人在我居所外放火……殿下做得很隐秘,是直到最近我才发觉。

「殿下分明恨我,此刻为何舍得将如珠如宝的妹妹嫁给我?」

周澈并没有否认陆瓒的指控。从表情来看,陆瓒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他只是轻轻一叹。

分明应当是「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人,可这声叹息里蕴含太多的情绪。

周澈抬手抚了下眼角,声音悲怆:「我有我的原因,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疼她,爱她,和她相濡以沫,子孙满堂,恩爱百年,就够了。你能答应我么?」

陆瓒眼神一凛,正色道:「我陆瓒在此许诺,若得阿娆为妻,必疼她爱她,让她一生幸福安乐……

「至死不渝。」

「好,很好。」周澈抚掌,「那我的妹妹,就……拜托给你了。」

或许是陆瓒的诺言太过真挚,或许是想起了别的什么,他半天才回过身,向着我的方向,轻斥:「鬼鬼祟祟的,出来!」

偷听墙脚被发现,怎么看都是我不够乖觉。

我吐了吐舌头,掀开帘子,弯身进来。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

周澈下意识地解开他身上的披风,裹在我肩上:「穿得这样少,躲在帐篷外受了风,又要着凉。」

我鼻子发酸,但这绝不是着凉的症状。

我笑盈盈地挽起他的手臂:「哥哥,当着陆瓒的面,就别训我了,怪丢人的。等陆瓒走了之后……」

我回首去看角落里的少年。

他的样子还是挺狼狈的,身上衣衫破烂,头发蓬乱,连脸上都带着血污。

可是他在笑。

笑容真挚而澄澈,恰似夏日雷霆大雨之后的骄阳一般。

17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一下子就能读懂陆瓒的心思——能从宠妹如命的周澈口中讨到成婚的许诺,他也是极开心的。

一切横亘在我和他之间的阻碍都变得容易克服。

我不由得也笑起来,摇周澈衣角。

「反正,等陆瓒走了之后,三年时间,足够哥哥训我啦。」

周澈仿若未闻,只顾着给我系披风的系带。

系好了,他直起身子,最后看陆瓒一眼。

「既然约定已成,那么一刻钟之后,我会命人送你越过边境线。若你有什么话给阿娆说,此刻便说尽了吧。」

说毕,自己拂袖而出。

我和陆瓒的笑容都凝在脸上。

刚订完亲事就开始异国恋,还不准我们多告别一会儿,哥哥好严格啊。

还是说,只给一刻钟时间,是怕他自己会反悔?

这个原因陆瓒显然也想到了。

他用眼神示意我替他松绑。我手上包着纱布,一动就疼。陆瓒的眉毛却皱得比我还紧,好容易解开了,他先托起我的手,问:「疼吗?」

「不疼。」

对视片刻,他撇嘴:「阿娆是个小骗子。刀子割在身上,怎么会不疼?」

我伸一根食指,隔空去点他胸口的伤:「你中了箭,都没喊疼,我喊什么嘛。」

「确实是个傻姑娘,」陆瓒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他将我揽住坐下,按着我伏进他怀里,「就算周澈真的伤我,你又何苦去拦?」

「哥哥只是一时过激而已,待他冷静下来,必定不会如此。」

陆瓒转头,在我发顶上轻啄:「你不必担心我会怪他。若我们角色对调,唯一的妹妹爱上了个小坏蛋,只怕我也会痛心疾首。」

我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哥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既信你,就不会食言。再说,你也没有特别特别坏……」

陆瓒唇边浮起笑意:「所剩时间无几,阿娆当真要和我继续讨论周澈?不若,再和小坏蛋亲近一番吧。」

就算他人设是个反派,这话也过于鬼畜了吧?

我气鼓鼓地瞪他:「我哥哥就在外边,你休想无礼。」

可陆瓒怎么会听。

「你哥哥亲口许配,还能有假么?」他不容置疑地覆过来,声音仿若呓语,「先前那一次,记得不够深,再给夫君熟记一次吧。」

「若是害羞,不妨闭眼。」

我想骂他下流,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紧紧闭上眼睛,然而黑暗却使触觉越发灵敏。

蜻蜓点水一样的轻触,拂过脸颊、下巴,陆瓒的胡茬带起一阵酥痒发麻。

我心跳极快,简直好像不是自己的。可是我能听到陆瓒的心跳,甚至比我还重。

门口已经响起了军士的催促。

陆瓒要抓紧时间动身了。

我陡然睁眼,眼角已是一片湿润。虽然早做好了将他送回梁国的打算,但眼下我们心意相许,离别显然更令人感伤。

陆瓒高挺鼻梁在我额头上亲昵地磨蹭几下,柔声道:「别哭。」

「周澈只给了我三年时间,我有许多许多事情要做。但是娘子放心,我必会竭尽所能,赶快回来,娶你为妻。」

我咬着唇道:「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要记住,不然,我在梦里也会骂你。」

陆瓒忍俊不禁:「多骂一骂也好,省得你把我忘了。三年的时间这么久,你要真忘了我,我上哪儿再去找你这么一个可爱的娘子呢?」

我气得去拧他的脸:「油嘴滑舌!」

「那也没办法,谁叫你喜欢。」

确实,三年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事情。

在送走陆瓒不久,父皇驾崩,哥哥继位。我不知陆瓒经历了怎样的苦心谋划,但到底他保住了太子之位。

陆瓒每月都会写信给我。

在梁帝退位、陆瓒登基之后,两国婚事也正式敲定。

燕国公主和梁国新帝的婚书很快签订。

至于约定好的梁国公主嫁来燕国,就很是费了一番周折。

两国交恶已久,这婚事,地位崇高的皇室宗亲避之不及,最后是一位文官的女儿云氏挺身而出,受封公主,嫁与燕国皇帝周澈。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我稍微有些替哥哥不值。

「就算听闻这位云姑娘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她自愿请嫁,想来也是倾慕哥哥已久——可梁国皇族贵女居然连一个都不肯嫁,实在是有眼无珠。」

周澈却不以为意:「谁嫁都是一样,朕都会给足梁国颜面。」

打我们从边境回来,周澈便开始给我筹谋嫁妆的事情。每日,他除了勤政,便是从宫中库房里搜罗各路珍宝,充作我嫁妆。

先时我还怕周澈会后悔与陆瓒的约定,但很快我便不敢再猜疑——因为宫里的好玩意儿都快被他搬空了。

吃、穿、用,桩桩件件,无一不细细考量,精挑细选。连马桶都准备了百十来个,属实有点过于细致。

嫁妆备得差不多,周澈又开始修缮中宫皇后所居的宫殿。

「把中宫宫殿修漂亮一点,也给陆瓒那小子做做样子,有样学样,好好在他们梁国修个一样漂亮的宫殿,别委屈了我们阿娆。」

嫁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吧?

18

全宫上下都在忙着给我备嫁,我倒成了最清闲的一个。

我不由得开始好奇新嫂嫂。

我给陆瓒写信,问她新嫂嫂的性情任何?

陆瓒却回说,云小姐每日备嫁,心情甚美,甚至亲手缝制床帐被褥,那针脚做工,谁看了都啧啧称赞。

末了,还酸我一句,「也不知为夫是否能睡到娘子亲手缝制的被褥?」

嗯……我回头看了看率领一众宫女缝被褥的雯绮,略有点汗颜。要不然我就缝个枕罩吧?也算糊弄过陆瓒这张嘴了。

只不过以我这女红的手艺,免不了要扎几次手指。

不到半个月,我就收到了陆瓒加急送来的信和几匣子新奇玩具。

「南边港口新来的,我送给娘子解闷,别刺绣了,伤眼睛。」

有了新玩具,我便将刺绣抛开,开开心心玩乐起来。雯绮打趣:「都说心有灵犀,驸马这是怕公主手指头疼呢。」

我嗤之以鼻:「我疼我的,干他什么事?」

三年之后,终于到了出嫁之期。

周澈亲自送嫁。别说是十里红妆,只怕百里都有余。

一路行至两国交接的最后一座城镇。临别时,冷静自持的年轻帝王也忍不住泪盈于眶。

「他要是敢待你不好,别跟他吵,回娘家便是,知道不知道?

「哥哥……永远等你回家。」

我想说陆瓒才不敢对我不好呢,我背后站着对我疼爱有加、无微不至的周澈,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待我不好。

可话一出口,却全变成了哭音。

哥哥亲手为我打理凤冠上的流苏:「大喜的日子,阿娆不哭。这一回定要答应哥哥,一生平安喜乐。」

好容易送嫁队伍进入梁国境内,我仍是两只眼睛哭成桃子样。

队伍却停下来了。

原来是恰逢梁国送嫁的云氏。

我赶紧下车拜见。

云氏容貌不算绝色,但难得气质脱俗,令人难忘。

我替哥哥先喜欢上了这位嫂嫂。

为避免盲婚哑嫁难以磨合,我拉着她,滔滔不绝地讲了半日哥哥的喜好。

云氏含笑倾听,时不时附和我两句:「公主这样活泼健谈,我很是意外。」

我笑道:「嫂嫂,不是我健谈,是我哥哥真的是世上最好的男儿,嫂嫂嫁给他,必定会一生幸福的。」

我以为这么直白的祝福,会让云氏害羞,想不到她大大方方地附和:「我想也是如此。」

分别时,云氏深深看我一眼:「阿娆一定也要幸福啊。」

车马又行了数日我才反应过来,我连云氏的名字都不知道,她为何知晓我的闺名叫阿娆?

也许,是陆瓒告诉她的吗?

来不及细想了,因为临近梁国都城,我开始恐婚。

哪怕雯绮和几位服侍的女官轮番上阵,给我讲授夫妻和美的案例,我仍然忧心忡忡。

——成了亲,陆瓒会不会变坏?

——也许不会吧,他本来就挺坏。

——他要是移情别恋,我该怎么办?

——要不就让雯绮打他一顿,应该能管点用。

焦虑和舟车劳顿导致我大姨妈推迟了半个月。

大婚那日,姨妈突如其来,且来势汹涌,简直是血流成河。

没办法,良辰吉日是算好的,流着血也要成亲。

我身边足足站了三个女官,看似扶着我,其实是架着我,不致我倒下去贻笑大方。

还好梁国尚武,礼仪没有燕国繁琐。新娘子站立行礼的时间并不算很多。

然而,我情况不佳还算有情可原,为什么新郎也是脚步虚浮,满头大汗,笑容勉强?

这也太古怪了。

合卺,礼成,宫人散去,而我的夫君他,颤抖着瘫倒在床。

其实三年不见,少年眉目已经长开,多了几分舒朗矜贵,少了几分阴郁青涩。

就好像一柄宝剑开了锋芒,越发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然而此刻,陆瓒脸上满是痛苦,完全没有看见媳妇的半点喜悦。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成亲的第一日便哭丧个脸,日后还能和和美美吗?

我忍着腹痛,拿脚踹他:「喂,陆瓒,三年不见,你就是这般迎我的?还天天写信说思念我,果然你们大猪蹄子都是说假话!」

被我一踹,喜床上的陆瓒蜷缩起来,好半天才呜咽道:「我没说假话,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娘子,今日我虚弱无力,实在是因为……因为……」

他「因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突然就脸一红,泪汪汪地抬手,扯我嫁衣裙摆。

「娘子这一次的月事,来得尤其艰难,快些躺下,早点歇息吧。」

周澈番外:

我是大燕的太子。

我的父皇和母后,伉俪情深,怎奈母后生下阿娆不久,便撒手人寰。父皇悲痛,渐渐沉迷于求仙问道,不理国事。

父皇膝下子嗣稀薄,女儿更是只有阿娆一个。

我和阿娆年岁相近,年幼时,我常带她玩耍。她天生活泼,简直像丛林里奔跃的小鹿,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只不过后来年纪渐长,我每日一心读书,照料她的重任,便落在贵妃身上。

贵妃是我们早逝的母后的族妹,她待阿娆,视如己出,我自是很放心。

阿娆十五岁时,贵妃为她选定了一门亲事。夫婿无论是出身、容貌、才情都无可挑剔,我和父皇也认为很好。

我私底下问阿娆喜不喜欢,她只是笑:「哥哥说好,我便觉得好。」

我有点感叹,妹妹长大之后当真成了个「淑女」,一言一行都是温婉内敛,哪里还找得到从前半点率真直爽的影子?

阿娆十六岁时,风风光光出了嫁。

可是不知为何,她嫁后,夫妻感情很差,几乎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我派人私下打听,却查不到任何消息。

某日宫宴,阿娆赴宴,即便是盛装,也难掩形容憔悴。

我实在担心,便将她传到我宫里,预备细细盘问。

待我回去时,她已喝醉了酒。

我斥责宫人给她倒酒,她却说:「我要什么清醒?我此后终生都不会幸福了。」

「若哥哥对妹妹还有一丝一毫的怜惜,请准予妹妹和离。」

我大惊失色。大燕开国百年,都没有一位公主和离过。更何况这位驸马是贵妃精心挑选,怎么会到如此地步?

也就是这一次,我才知道,早在成亲之时,驸马的房中已有两三个怀有身孕的姬妾。成婚之后,驸马对公主更是屡屡不敬。

「不过是仗着早年在战场上,他家先祖立下大功……常跟我说,天下应当有一半是他刘家的……」

我虽心疼妹妹,但和离与否,还需父皇首肯。

父皇却说:「年少风流,也是常有的事……让阿娆忍一忍吧。过个一年半载,有了孩子,驸马会回转的。」

我明白父皇的隐忧。刘家对于周家,确有大恩。若是准予两家和离,只怕会冷了旧臣的心。

就在我预备再次劝说父皇的时候,父皇驾崩,我仓皇登基,尊贵妃为太后。

政事忙碌,我根本无暇顾及阿娆。

待我再次查问阿娆近况时,我才知道她忧思成疾,缠绵病榻。她曾派宫人往宫中送信,信使却被太后截住——直到此时我才觉察,如今的太后,曾经的贵妃,恐怕早存了搓磨阿娆的意思。

她将我的妹妹养成了个柔弱隐忍的姑娘,受了委屈,也只敢和着眼泪往肚子里吞。

只因为我的生母、她的堂姐,在入宫那一夜对她说:「你本为庶女,随我入宫,是你福分,必定要谨言慎行,不可辱没我母族声名。」

本是劝诫的话语,却被她记在心里,视为轻视的证据。

若干年后,堂姐的亲女儿养在她膝下,她便要把曾经的「耻辱」,变本加厉讨回来。

天底下竟有如此阴毒的人!

我勃然大怒,宁可背负「不孝」骂名,也将太后逐出后宫,迁到佛堂。

接下来,我降旨准予阿娆和离,又将她接回宫。

我给了她无数的荣宠和赏赐,只为了让她忘却旧事。

阿娆到底是争气的。那时我尚未立中宫皇后,她替我打理后宫事务,从无偏颇。

如是数载,我不忍见妹妹年华老去,问她是否要再嫁,她却拿出一条白绫,掷地有声。

「若哥哥再想抛开我,我便一死了之。」

我暗中命人挑选有才有貌品行出众的男子,只求再给妹妹寻一个好姻缘。

我的妹妹,值得天底下最好的男儿。

但很快,我就自顾不暇了——梁国朝堂风云变幻,陆瓒篡位,向大燕发动战事。

陆瓒有备而来,而我,措手不及。

梁国大军势如破竹,不过数月,已是兵临城下。

城破那日,嫔妃各寻出路,只有阿娆没有走。

反而,她精心盛妆,为我送了一杯酒。

我看着妹妹的消瘦脸庞,摇头:「你和她们一样,都走吧,走了还有一条活路。留在宫里,只怕是死路一条。」

阿娆却突然笑了。

那笑容娇艳可爱,竟又像是她年幼时的那般纯真无瑕。

她将酒杯送到我手里,徐徐道:「哥哥不妨满饮此杯,权作是我们的上路酒。」

「我们是大燕皇族最尊贵的血脉,就算要死,也要铁骨铮铮地死。」

我们到底没有死。

陆瓒亲率大军入皇城,他大发「慈悲」,留我们一命。他的目标并不是我燕国的土地,他是为了一雪当年在燕国为质的前耻。

陆瓒好吃好喝将我们养起来,大军就留在都城休整。

但是他的部下看上了阿娆。

那个络腮胡须的大将,年纪足可以做阿娆的爷爷,却觍着脸求娶阿娆。

我婉拒数次。

后来陆瓒也学聪明了,不再找我,而是直接去问阿娆。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威胁诱惑阿娆的,但等我知道的时候,阿娆已经允诺了这门婚事。

我强忍着悲痛去劝她,别嫁。

她第一位夫婿已如此荒唐,现在第二位又是这等粗鲁年迈之人,如何能幸福?

可阿娆却笑道:「都说初嫁从父再嫁从心,我决定嫁的,哥哥管不着。」

我知道她怕得罪那个冷面杀神陆瓒,可我还是哀求:「阿娆不必如此。陆瓒小人得志,可我们也不是非要依存于他。」

我有点忘记阿娆说什么了,她最后只说了一句。

「嫁谁不是嫁?一辈子也不过这么几十年。糊里糊涂,很快便过去了。」

于是阿娆的第二次亲事,仓促而成,甚至连花轿都是破损的。

我大醉三日。

清醒之后,阿娆已随着陆瓒的部队继续南下。

我知道,我不能再退让下去了。

眼看着明面上毫无胜算,我开始暗地里联络陆珏。在陆瓒从南边返回、再次路过燕国都城的时候,我会发动暗杀,取他狗命。

条件之一就是,把妹妹还给我。

我成功了。

陆珏迅速派来十位绝顶高手,他们生擒陆瓒,并随即押解回梁国。

可是我等不来妹妹了。

我只等来她的灵位。

原来在我密谋暗杀陆瓒的时候,我的妹妹也是如此想。

她嫁给陆瓒心腹,一日趁众人饮酒作乐之时刺杀陆瓒。只不过她出手不成,遂含恨自尽。

冬去春来,我的河山依旧壮阔,仿佛战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可是阿娆却已长眠地下了。

我几乎是倾尽国库为她修了一座陵墓。

修好的那一日,我去向阿娆作最后的告别。可是天生异象,路遇山洪。

我以为我死了,但再次睁眼时,我竟然回到了十二岁时的那个除夕之夜。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瘦弱不堪的小孩子跪倒在父皇座下。

「梁国质子……陆瓒……拜见陛下。」

我旁边,坐着娇憨可爱的妹妹:「哥哥你瞧,梁国来的那个质子,说是和你一般大呢……只是病恹恹的,好可怜。」

我几乎以为这是梦境。

一个逼真的美梦。

可我很快清醒过来。

这不是梦,这是现实。这是上天给我第二次的机会,让我保住燕国,保护妹妹。

于是,我开始暗中布局,一边游说父皇,将大半政务交到我手里;一边牢牢护住阿娆,不教任何人欺辱于她;另一边试图剿除陆瓒羽翼。

……让陆瓒死在大燕,以绝后患。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父皇信任我,妹妹依赖我,陆瓒被我打压,难有招架之力。

我几乎以为自己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

可是事与愿违。

阿娆喜欢上了陆瓒。

天底下多少好男儿,怎么她偏就喜欢陆瓒这个大魔头?

那天在弘文馆听到她向陆瓒告白,我心中无异于掀起惊涛骇浪。

我本以为阿娆在说笑,毕竟她跟陆瓒认识五年,只不过是数面之缘,哪里就到芳心暗许的地步了?

可现在,我问了多少次,她口口声声都是相同答案。

我提点她,她倒是乖觉,一口答应说她不再喜欢了;但是转过头来,两人还是牵扯不清。

最可怕的是陆瓒脱逃,居然还带上了阿娆。

这是前一世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我心慌意乱,一向冷静的脑子,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

等我终于找到她行踪时,她满身是血,神志不清,却还喃喃叫着陆瓒的名字。

哪怕醒过来,也第一个问陆瓒是否平安。

我这个傻妹妹,甚至还想放陆瓒回梁国。

我逼问她:「我让你嫁你不爱的人,你也肯嫁——就只为了换陆瓒平安?」

她大眼睛扑闪着,含泪笑道:「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戏本子里的假话,我不信。嫁谁不是嫁呢,糊里糊涂的,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我心口如遭重击。

什么叫做「糊里糊涂」,什么叫做「戏本子里的假话」。

我的妹妹啊,你不可以随意嫁给其他人。

你只能嫁给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人。

你们要心心相印,你们要白头到老。

哥哥欠你一个称心如意的佳婿,所以只要你喜欢,哥哥就会为你拿到。

你开心,比哥哥开心更重要。

所以我改变计划,打算将陆瓒变为残废,留在燕国。

但阿娆还是不依不饶。

我头一次恨我这一生疼爱妹妹到了「宠溺无边」的地步,以至于她敢威胁我。

——拿自己的身体来威胁我放过陆瓒。

最可恨的,是陆瓒也对我妹妹情根深种。

我盘问那天追捕他们的军士,原来那支箭是奔着阿娆去的。是陆瓒以血肉之躯,替她受了一箭。

最后,阿娆只是轻伤,陆瓒却差一点丧命。

连自己性命都不管也要救阿娆……陆瓒,已经比前世的我,强了许多许多。

可笑阿娆总说我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可我这个「最好」的哥哥,尚且对她做不到以命相救。

反而是我一直提防着的仇人,誓死也要护她平安。

……那就没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

有时候,上天给了第二次机会,可又有多少事能称心如意?

罢了,她喜欢的,就好。

我的妹妹只需要喜欢她喜欢的人,剩下的一切,都交给哥哥吧。

凭借我对于前世的记忆,我和陆瓒签订了停战的协定。我给他三年之期,让他从从容容地迎娶阿娆。

回宫后,我开始给阿娆备嫁,嫁妆都是精心挑选的上好之物。

言官几次三番上谏,说公主出嫁所费过多,我都轻飘飘地挡了回去。

我只想让阿娆这一次,再不受任何委屈。

我的妹妹,不可以再受任何委屈。

她已吃了这么多苦,就放纵一回,又如何呢?

送亲那日,我看着一身嫁衣、明艳不可方物的阿娆,忍不住问:「嫁走之后,还会想哥哥么?」

阿娆扁了扁嘴,哭道:「会的,我天天都会想的。」

那就够了。

她不需要知道哥哥为了她,做过哪些肮脏事,苦心谋划过什么,又忍痛放弃过什么。

她只需要平安、快乐,和深爱的人,相守到老。

我含笑,在她脸颊上轻轻拂去泪痕。

「好。阿娆要答应哥哥……这一次,一定要幸福啊。」

完~

文章名称:《成为反派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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