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永驻乡下哑巴哥

夫人贫血，中医先生说可以做些药膳补一补，最佳的是鳝鱼药膳，野生鳝鱼最佳。天寒地冻的，去哪弄野生鳝鱼呢。这时，不由得想起了我的发小，老家的哑巴哥，逮鳝鱼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呀！

回想起和哑巴哥儿时一起逮鳝鱼的情景，未泯的童心早已飞往远方的故乡。

夏日的正午，烈日当头，万物都在避暑，鳝鱼躲在窟里，不停地向洞外吐着水泡，一个接着一个。也许是水在蒸发，洞里缺氧的缘故吧，鳝鱼在不停地换着气，眼紧紧地闭着，嘴半张半合，很是可爱的样子。

这时的稻田埂上，就会猫着一个身影，一只手提着个化肥袋子，一只手握着个钓鳝鱼的工具，那就是哑巴哥，他在小心翼翼地寻找着那些冒泡的鳝鱼窟。

鳝鱼喜欢穴居，记得荀子的《劝学》就有“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的句子。穴者，洞也，我们称它叫作窟。鳝鱼总是在稻田的田埂旁打洞，而且总是要打两个洞的，一个在水里，一个在田埂上。在水里的那个是洞门，在田埂上的那个是天窗，是留作逃跑用的。狡兔有三窟，鳝鱼也有后门。

那钓鳝鱼的工具，也是哑巴哥独门自创的。他用一根废弃的自行车条，一头磨成尖尖的，做成一个小钩，用头发缠在钩子上，在火上烤到焦状就可以了。

哑巴哥蹲了下来，那他一定是发现了冒泡的鳝鱼窟了，每当这时，他都会很快找到这条鳝鱼的另一个洞口——天窗，他就会轻轻地拍打着天窗，发出咚咚的声响来，这时窟里的鳝鱼，就会把头探出洞门来张望，哑巴哥就会顺手把钓钩放在鳝鱼面前，鳝鱼就会一口咬住散发着香味的钓钩。说时迟那时快，哑巴哥就会顺手一甩，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鳝鱼，就会顺势进了哑巴哥的化肥袋子。有时运气好，他一个晌午就能逮到几十条鳝鱼呢。

那时哑巴哥逮鳝鱼不只是是留作吃的，还可以用来做鳝血膏。他把逮来的活鳝鱼的头剁掉，把活鳝鱼血均匀地涂在草纸上，凉干后卷起来留作备用。有谁不小心把手割破了，亦或是把脚扎破了，把头碰破了，都会来找哑巴哥要鳝血膏，一贴就好，真的很管用。

想想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庄上的人，哪个没有贴过哑巴哥的鳝血膏。就是现在，虽说有了邦迪，有了创可帖什么的，听说庄上的人们，还是喜欢用哑巴哥那草纸做的鳝血膏呢。

鳝鱼还有另外一个妙用，那就是如果有人得了吊斜风（中风），嘴歪了，总会到哑巴哥家里来，哑巴哥就会从鱼池里取出一条活鳝鱼，手握鳝鱼头，让病人横着含在嘴里，逆着嘴歪的方向轻轻地一拉就过来了（不可用力过猛哟，否则拉过火了就难以复原了），可神了。在大家伙的心里，谁也不如哑巴哥做得好。如今，许多过来的人，哪个不记得哑巴哥的好处呢。

　当我冒着漫天飞雪，急匆匆赶到乡下老家找到哑巴哥时，他正在逗他的小孙子玩耍，享着天伦之乐呢。明白了我的来意后，哑巴哥憨憨地笑了，笑得那样自信和骄傲。他顺手拿起铁锨，拽着我就向晚稻田跑去。

皑皑白雪，覆盖着苍茫大地，刺得人睁不开眼。我紧跟着哑巴哥，踏着蜿蜒的稻田埂，来到晚稻的秧板田（育秧田）里。哑巴哥猫着腰在找着什么，蓦地，他停了下来，蹲在一棵高高的露出雪层的稻茬旁，他示意我过来看，只见在稻茬边的雪面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小洞周围的雪已经融化结成了冰凌，看上去很深很深的样子。

这时哑巴哥用铁锨轻轻地拨开雪，原来小洞还在地下呢，难怪看上去很深的。哑巴哥在离小洞一乍远的地方挖了一个竖直的圆坑，然后对着洞口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剥去泥土，天那，奇迹出现了，一条鲜活的大鳝鱼的头露了出来。原来鳝鱼下蛰了，在冬眠呢。哑巴哥用手指紧紧地夹着鳝鱼的头，慢慢地拽了出来，放在了鱼鳞皮口袋里，然后冲我笑了笑，我也会意地冲他笑了笑。接着我们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不到一上午的工夫，我们就挖到了好几条鳝鱼呢。

我知道，哑巴哥不但逮鳝鱼是一把好手，做鳝鱼也有拿手的绝活呢，于是我就请他帮我把挖来的鳝鱼做好，再拿回去做药膳。

他把逮来的活鳝鱼放在一个盛满清水的盆里，让鳝鱼吐净肚里的赃物，还不停地往盆里注清水。然后用干稻草把血鳝理一理，即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紧紧地夹住鳝鱼的头，左手纂着干稻草，把鳝鱼放在左手的干稻草里握紧，左右手向外用力地拉，这样反复拉了两三次。就把鳝鱼皮上的腥腺理掉了，也把鳝鱼的骨节拉断了。接着，把理好的鳝鱼再放回水中洗一洗，就放在盛满清水的铁锅里，盖上锅盖，用干稻草烧文火直煮到水开。熄火，打开锅盖，这时只见活鳝鱼已经死了。关键的时候到了，哑巴哥把张着嘴的鳝鱼用筷子夹出锅，（据说抿着嘴的鳝鱼是有毒不能吃的）放在清水盆里浸了一会，然后用剪刀剪去鳝鱼的头尾，剖开鳝鱼肚，取出杂物，重新在清水里涮了涮，用塑料袋装好扎实递给我，就冲我傻傻地笑了笑，好像一个神奇的魔术师做完了精彩的表演，向观众要掌声一样的可爱。

接过哑巴哥的沉甸甸的战果，我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他憨厚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心领神会，知道这是一个热爱生活的残疾人的自信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