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宠冠六宫的贵妃,难产时却听皇上吩咐“保孩子”「故事入宫十五载她终成宠冠六宫皇贵妃却反手将皇帝送上死路」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597更新:2022-09-06 07:52:27

1.

“贤妃陆氏,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雍和粹纯,兹奉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皇贵妃,永荷龙章之重,钦此。”

陆婉儿半缕清风般从容淡漠地微笑碰过玉印圣旨跪谢隆恩。

“内务府今儿上下为您的封号可忙坏了,最后还是皇帝陛下亲口下旨,给您又定了一个封号,您猜猜是什么字?”旁的一个伶俐宫女名唤不情,巴掌大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儿笑的可爱,这话自然是边笑边说的。

“是什么字?”

陆婉儿勾起唇角的弧度微薄,不情虽然不知道娘娘为什么不开心但还是自顾替主子高兴。

“是俪字呀!”

旁边一个沉稳的掌事嬷嬷惊了一下,看着面目和顺且对此事并无丝毫意外的皇贵妃娘娘还是低头沉默了下去。

“挺好的字,本宫喜欢。”陆婉儿半掩垂眸捂唇轻笑,这没几分力道的动作却诉尽了狡猾妩媚韵味。

“娘娘现在可要去养心殿和陛下道谢?”

“不去,本宫乏了,要午歇片刻。”

“是。”不情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听话扶着慵懒美人往寝殿走去。

在替她卸去头上珠钗时发现少了一枚精巧的钿子。

“娘娘,那碧蓝雀花的钿子丢了一只。”不情点了点托盘里的首饰,确实是一对里少了一只。

“哦?”陆婉儿极轻巧的一声疑惑,看着镜中自己姣好面容,对丢失之物不甚在意。

“那是陛下在您刚入宫的时候亲赐的,寓意和您一条心永远守护您的那对呀!”不情倒先是急了。

“你记得倒是清楚。”

不情忙闭嘴弯腰后退半步不敢再说。

“今儿对于本宫册封各宫都是什么反应?”陆婉儿一缕碎发垂到了锁骨,她痒了一下用涂着淡粉色丹蔻的指尖挑开,那发丝便滑落到肌肤细腻白嫩的背后去了。

“各宫纷纷道喜为您册封那日备礼,就连皇后娘娘也是为您高兴。”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嬷嬷开口了,陆婉儿略微诧异地从镜中扫了一眼又无趣地低头摆弄钗环。

“娘娘……”不情似乎是想反驳也似乎是想说些很着急话,但是被陆婉儿抬眸一望制止了。

“连皇后娘娘也替本宫开心,那这钿子丢便丢了。”

前言不搭后语,因果不一,不情听的奇怪,掌事嬷嬷又变成了那个木头人一言不发。

“留下不情,你们都出去吧。”陆婉儿腰身半软让不情伺候躺下,她如蝶翅的眼睫微颤,音色微冷,“以后不许顶撞忠涩嬷嬷。”

“...是。”不情行礼有些小委屈地侍候在帘帐之外,嗫嚅半天隐约看见帐中美人儿翻身蹙眉,忙微微掀开点帘子透了点清淡的香风进去,这美人儿方是表情舒缓了。

陆婉儿因初入宫中离家不适落下眠浅惊惧的毛病,日日点着蕴了药的清香才能睡得好些。

梦里,总有一个少年郎,他曾承诺来找她。

2.

“本宫前些日子让你出宫办的事怎么样了?”

“娘娘,那钿子已经做好了。”

不情伸手要把新做好配对儿的碧蓝雀花的钿子为陆婉儿戴上,却被她轻轻拿过放在了妆匣子里一对挨着收好了。

“今日不必戴了,随本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陆婉儿乘着轿撵刚到景阳宫门口就听见妃嫔叽叽喳喳地议论。

陆婉儿烦地皱起细眉,旁边的小太监灵敏,忙抬高了嗓门唱道:“俪皇贵妃娘娘到~”

昨儿才过了赐封的典礼,今天唱呵的还有些不习惯,陆婉儿半分迷茫遂依旧是一脸淡漠被呵护着搀扶下轿。

“今儿可热闹啊。”陆婉儿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旁的嫔妃纷纷噤声低下头去行礼,唯贵妃封氏一脸孤傲趾高气昂地仰头盯着她看。

陆婉儿垂眸半懒腰身不愿多走那两步,就看着封贵妃一步一挪款款朝自己走来。

只是这封贵妃脸上表情真让人不喜。

陆婉儿见人已唐突进入自己视线,她才慢悠悠地抬眼看了看人头上簪子又准备把视线挪开。

“俪皇贵妃娘娘,昨日才封了皇贵妃今日便这般目中无人吗?”

陆婉儿正眼都懒得给她一个,自己扶了扶步摇,这轻抬手云袖垂的简单动作都似有那妩媚韵味,封贵妃一时看的眼红,暗骂她妖精。

“目中无人的不是本宫,是你。”陆婉儿让不情搀着一身懒意本不愿多说,但看封贵妃这模样也算是另一种方式上打开了陆婉儿的话匣子。

“本宫已经是皇贵妃,品阶高你一等,见到本宫你却不行礼,反而在此口出狂言顶撞本宫。”

“在这前厅等候皇后娘娘起身你却如此喧哗,你可知道皇后娘娘素来喜静。”

“众姐妹都在,你在这如此大声指责,言行粗俗,是给后宫姐妹树立了一个什么标榜?”

“你如此行为是置皇后娘娘的颜面于不顾,置皇上的颜面于不顾,整个后宫都因为你蒙耻。”

“本宫有协理六宫之权,今日便替皇后娘娘降了你的位份,四个妃位之中恰有一位空缺,便赐你为淑妃。”

“至于皇上那里,本宫自会去说,好了,封香姬,再说什么惹本宫不悦的话,可就……”

陆婉儿巧笑抬眸缓缓靠近她的颊边,低声细语似姐妹间的叙话也似知己的喃喃,她告诉封香姬:“别怪本宫进谗言影响到你前朝的父兄。”

封香姬一时气到胸痛,旁边的宫女扶着才是没有失仪。

“俪皇贵妃娘娘真是好厉害的嘴。”

“谬赞。”陆婉儿收回微笑,“不情,掌嘴。”

陆婉儿身后的太监纷纷上前把张牙舞爪的封香姬压在地上,不情冷哼一声就要动手。

“皇后娘娘吩咐各位小主进去,哟,这是怎么回事俪皇贵妃娘娘?”

宛俞嬷嬷从宫门后走出来,瞧着俪皇贵妃云淡风轻地安稳在那站着,旁边的封贵妃却发髻散乱地被压着。

不情看了一眼陆婉儿眼色,那巴掌是毫不犹豫使了最大的劲儿扇了下去。

就在宛俞嬷嬷面前。

一时各宫嫔妃死一般寂静,连宛俞嬷嬷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好领人往里去让皇后娘娘定夺。

“俪皇贵妃,今日是为何在本宫门口大闹?”

陆婉儿浅笑欠身回答:“回娘娘的话,是淑妃大闹。”

皇后一时疑惑,四妃里的淑妃已经晋位如今俪皇贵妃,何来又一位淑妃。

旁的宛俞嬷嬷低头耳语了几句皇后娘娘方明白过来一时掩藏了眼中薄怒。

“此事你不该越俎代庖,纵然有错也该是本宫管束。”

“说的也是,是臣妾着急了。”陆婉儿似是歉疚,她文文弱弱地站起来抬头看入皇后眼中,施施然行了一礼表示自己知错然后便又坐下了。

皇后捏着扶手的指尖使力,坐在主位不好发作,忍了忍换了个姿势依旧是端庄模样,宛俞嬷嬷分明看见那扶手上多了一道指甲印。

“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鞋不跟脚似的把帽子都跌掉了,陆婉儿都没抬眼瞧,自己在那坐着悠哉,皇后低头看了一眼陆婉儿的位置抿唇冷然。

整理好仪容又坐在自己位置的封香姬反而是低头用帕子遮了遮嘴角,那双好看的眼睛眯着是有意思。

贤妃似乎是太着急了,有点过于着急,猛的蹦起来把自己头上簪子蹦掉了一个,陆婉儿这才瞄了一眼地上那个簪子。

想起丢失碧蓝雀花钿子那天许就是下台阶时踩到苔藓滑了一脚跌掉的。

想起那天的细节,那天回宫的之后,只有不情和忠涩嬷嬷是晚归之人。陆婉儿回首看了一眼站在身后谨慎侍奉的不情,暗自思忖着。

那边争论的声音大了也乱了,陆婉儿从自己的思索里挣脱看向这出戏。

“本宫的尹儿被人下毒了?!是谁!?是谁这么恶毒!?”

“娘娘!娘娘!二皇子性命已无大碍,但是但是日后怕是……怕是再不能说话了啊!”

贤妃踉跄一退扶额要倒,陆婉儿多看了贤妃一眼然后轻轻靠着椅背一副慵懒姿态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簪子。

“奴才等在皇子有毒的饭食里找到了一些蓝色粉末,化在水里后太医发现正是皇子所中之毒。”

这时恰好太医也到了,太医尝了一点那浅蓝色的水便吐了出来,“回娘娘的话,此为毒金铜,多用在首饰染色,皇子正是误食此物才会中毒失声。”

贤妃急得风风火火要回宫去找自己的尹儿,皇后把她安抚下来,陆婉儿突然起身抬眉看了两眼那碗里浅蓝色的水。

陆婉儿稍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皇后微冷的脸色转过一圈儿神情各异的嫔妃最后定格在陆婉儿身上。

“现在谁的钿子还用金铜染色,这都几年前的宝贝了,现在都用不起金铜呢。”封香姬这句话说的直白,矛头登时明显了。

陆婉儿揉着袖口的手突然停下来,看着封香姬的脸色仔细品了半天,陆婉儿觉得满脸得意的封香姬无趣,自己又低头挽着自己袖子。

陆婉儿玩着突然想起来什么,说了一句:“不情,把今日之事每一句话一个字每一个顿,都拿纸笔记清楚,各位先等等,既然三皇子已无大碍,那请本宫的宫女先记完,咱们在继续查。”

这话声音不大但所有人听得清楚,贤妃自己急,封香姬一直拿帕子遮嘴角,皇后这次是明明白白地盯她看。

不情写完之后念了一遍,陆婉儿问了一句:“各位没有意见吧,一个字都没有写错,请,继续查吧。”

陆婉儿坐正了,不情照旧继续记着,记一句问一遍,一个字都不会记错。

真正是比记口供的人做的还要细致。

气氛逐渐尴尬,皇后脸色越发不好看,陆婉儿还是在那悠哉坐着,不情记得极认真,满头大汗。

“这里是怎么回事?”

沈寅没让人通报,自己走进来率先看见了在那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陆婉儿。

他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嘴角带笑。

“皇上万福金安。”

陆婉儿是最后一个蹲下第一个起身的,行礼敷衍,坐在那直接忽视他本人。

沈寅没坐在主位,椅子搬在了陆婉儿旁边。

多明显的偏爱。

一时各宫嫔妃的注意力都被陆婉儿夺去了。

这出戏还得继续唱,陆婉儿无聊,半闭眸看起来懒洋洋的她更添妩媚。

“各宫谁还有金铜所制的首饰,都交代清楚一一排查。”

沈寅瞧了一眼各宫的莺莺燕燕最后回到陆婉儿身上,金铜制的首饰,陆婉儿的那对钿子正巧是。

轮到陆婉儿,也记录了去,各人把各宫中金铜的首饰拿出来,贤妃一对陪嫁的耳环,一个婕妤的金铜镶色的银珠子,再然后就是陆婉儿的碧蓝雀花钿子。

贤妃不可能暗害亲子,那银珠子太医鉴定甚至不够太监带来的那些药粉量,矛头直指陆婉儿。

陆婉儿这才停下所有动作,缓缓抬头,声音清亮:“不情,记好了吗。”

“包括娘娘自己说的话,不情一字不差全部记下。”

记了好几张纸,不情折好塞进胸口。

“嗯好。”

陆婉儿没有了后话,一时各位寂静全把目光递给了沈寅。

沈寅长眸带着期盼深深看着若无其事的陆婉儿,最终还是半分泄气半分叹气地起身朗声吩咐:“陆婉儿暗害皇嗣,罚俸一年,引以为戒,就这样吧。”似乎是一种别样的威胁。

惩罚太轻,各宫嫔妃似有不满都被沈寅冷眼盯到闭嘴。

对于沈寅的维护包庇,陆婉儿似乎是听不懂也看不见,对沈寅所有暗示也视而不见,她遇此事不行礼不低头不求饶不认错不申辩,这无所谓的态度让沈寅最终冷脸甩袖离去。

陆婉儿觉得无聊,自己随后也走了。

“娘娘,为什么不争辩?”不情整理自己记的那些纸张,理清顺序思路,忠涩嬷嬷给陆婉儿端来花茶时心疼地问了一句。

一直在思考的陆婉儿断了思路抬头看着忠涩嬷嬷,浅笑温柔带着依恋,“奶娘跟了我二十年,可觉得我有没有什么失德或者对奶娘不好的地方?”

忠涩嬷嬷惊着,“娘娘这是什么话,老奴最感激娘娘了,今日娘娘受了委屈,快快喝口热茶,您放心,老奴永远效忠娘娘,绝不背叛。”

一直不爱说话的嬷嬷今天晚上突然话多起来,和陆婉儿一直闲话家常,不情反而换了角色,外人似的做活。

“奶娘最好了。”陆婉儿笑意浅,眸色深,看着不情低头的模样若有所思。

3.

禁足期间,沈寅未曾来看过陆婉儿一次,但守门的侍卫总说,皇帝来后宫一次必然经过俪皇贵妃的秀俪宫门口溜达几圈。

陆婉儿听之不过一笑。

“宴会去回绝了沈寅,本宫不愿意去,也懒得动。”

不情领命去了,小跑着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了一对新的钿子。

是一对浅粉色的桃花钿子。

“皇上说那对既然已经不好了,就换一个。”

陆婉儿拨弄匣子里数不清的簪子的指尖微曲,语气疑惑,“不好了?什么叫不好了?就连沈寅也信了那出戏,信了本宫害人?”

陆婉儿看不情要给自己簪上新钿子,“等等,先随本宫去找沈寅。”

陆婉儿走路生风,御书房的门见她来是直接就开。

“见过娘娘。”

陆婉儿听着声音好听,缓了下来抬眸瞧人。

人是行了礼就走,一阵清风似的。

一身月白袍,背影四个字形容最贴切:月朗如玉。

不知道又是朝中哪位端方郎君。

不知道又是多少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

就像当年的兄长。

陆婉儿低头怀念抬眸又隐去自嘲,踏入内间直找沈寅。

“沈寅,你也信本宫害了你儿子不成?”

沈寅手中笔墨洇了奏折,慌忙盖上奏折扔下笔迎了上去。

“婉儿来了。”他带着笑的,很明显的喜悦,拉住陆婉儿一直要挣脱的手坐在榻上。

“你是不是不信我。”

“不是。”九五之尊解释得认真,拉紧了陆婉儿的手不让她离开。

“禁本宫足,不给本宫银子,还说不是!”

陆婉儿用线条好看的下颌冲着沈寅,甩手自己站起来把新钿子给他扔到了桌上然后背过了身去。

沈寅有些着急了,“婉儿。”堂堂一国之君急得像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子,“就是想……想引起你注意罢了。”

沈寅急得去抓她的袖子,“我信你信你一直信你的,婉儿信我,信我好不好?好不好?”

几近于哀求的软糯语气,陆婉儿这才缓和下来懒懒靠着他肩膀坐下。

沈寅大气不敢喘,轻轻地搂住了婉儿,一时心跳激越满心满脑都是怀中美人儿。

“婉……婉儿,今天我想去你宫里。”

“今日有宴,明日你再来。”婉儿冷淡起身拿起了粉红钿子收好。

她欲离开时,低头看见一脸失落的沈寅,她愣了半刻终于是浅笑弯腰温柔地回了他一句,“明日臣妾在秀俪宫等着皇上,好不好?”

“好。”

她走后,他扶着左侧她依靠过的肩膀久久没有回神。

今晚之宴,意欲什么?婉儿不在意,只知道各宫嫔妃走了不少,自己又可以去散散步不用偶遇各位假姐妹。

“嗯?你是谁,怎么这么好看?”

一月白袍男子突然从婉儿所倚的树上跳下来,将婉儿身边的不情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把婉儿护在身后。

这一声可惊醒不少鸟雀。

“你……你是何人?”不情有点害怕,她背过手去暗暗把婉儿往外推,自己吸引这月白袍男子的注意力让婉儿快走。

婉儿没有领却她的一番好意,反而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她的视线,像鸟雀一样的被惊到的不情躲在她背后缩了缩脑袋。

“我嘛?”男子歪歪头,一脸无辜声音清软,“顾兰。”

“原来是顾大人,不知您为何藏在御花园中而不去云齐宫参宴。”婉儿轻笑一声莲步轻挪去靠近去看清眼前之人。

“宴会太无聊,皇帝也无趣,所以我就来这里啦。”他缓缓垂首,出口的声音过分温柔,就像是被酒淘过一样醉人,陆婉儿忍不住抬头认真多看了两眼,把他的样子深深印进双瞳。

“娘娘,他估计是喝醉了,你要小心点啊。”不情在后面小声提醒,把顾兰盯得死死的,若他意欲不轨,她,她立刻拉娘娘跑。

“我没有喝醉喔。”

陆婉儿确定了,他必然是醉了。

“顾大人还请赶紧离去,免得惹祸上身。”

“不要。”语气小孩子似的。

“那顾大人想做什么?”

“你不要叫我顾大人,你叫我阿兰好不好?”

不情想他需要醒醒酒,而且需要的是砖头。

“阿兰会作诗,还有还有好多好多宝贝,你就叫一声阿兰,就一声阿兰,你让我把宝贝都给你阿兰都答应。”

陆婉儿没忍住捂唇噗嗤笑出声来,美人细眉弯弯,若水双眸迷离又柔和,月色惊悸里,顾兰看着她迟钝的意识到自己,是醉了。

“我醉了。”顾兰退了半步,抬袖垂首,“实在抱歉。”

观美人深醉,他见美人酒醒。

“无碍。”陆婉儿放手抬袖,攒着轻纱拂过的风轻轻拉住顾兰低头行礼时叠在一起的手指。

顾兰的头愈发低,手,不敢收。

“本宫好看吗?”

“竟是宫中娘娘,顾兰罪该万死。”顾兰虽是这么说,偏胆大地又抬头大大方方地看了一眼。

“本宫问你,好看吗?”

“好看。”顾兰诚实得紧,若不是夜色渐深,月圆朦胧,他颊边耳尖的粉色都要被清楚地看到了。

“那,顾大人会作什么诗?”陆婉儿眸中盈满月色期待,这种期盼在这看不清楚的晚上最是有暧昧意味。

“……都会。”

顾兰的声音低了,语气沉了又虚。

陆婉儿感觉得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本宫不逗顾大人了,今晚相遇全是借了月色。”陆婉儿轻轻浅浅的笑声像勾人的猫尾巴在顾兰耳蜗拂过。

“顾大人,后会无期。”

在顾兰还瞧着她愣神时,陆婉儿淡漠地扶着不情从他身侧擦肩离去,那模样就像不曾见过。

陆婉儿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顾兰年仅二十五却扫清朝堂之上所有阻碍他之人一路做到三公之一。

凭借的全是他无双智谋和狠辣手段,这种人为什么在宫宴喝醉且出现在御花园恰好碰见后宫娘娘。

都很有意思。

4.

“啊!你做什么!”正做活的不情突然惊叫一声,纸张扑嗍让火星燎了。

把不情急得拿手去灭那火,力气有些大不小心把忠涩嬷嬷推到了桌角上。

“这可是唯一能证娘娘清白的东西,嬷嬷你全都给毁了!”

不情急得跺脚,纸张损了半数,忠涩嬷嬷捂着腰立在旁边不住地道歉。

“不情!”

这一呵打断了不情的眼泪还有指责的话,忠涩嬷嬷是直接跪下就请罪磕头。

“嬷嬷你快起来,”陆婉儿刚回宫就看见二人如此争执,她冷眼呵斥不情,“本宫不是说过不许顶撞忠涩嬷嬷吗,不情,你怎可如此不知规矩!”

不情挂着泪花委委屈屈地跪在地上,捧着烧毁的纸张一声不敢吭。

她刚才扑火手心燎起地泡现在火辣辣疼,往心口钻。

“去前厅跪着,今天中午不许吃饭!”

罚得有些重,许是陆婉儿也责怪她没有守好这些纸张,这不可行差一步的时候,她居然能出如此差错。

陆婉儿心里叹气,瞅着不情面上极大委屈终究是心软让她回来不必跪着,收拾好还剩下的那些纸张,莫要再出了意外来。

忠涩嬷嬷寻思了半晌,终究还是开口请罪:“老奴是着急告诉您,皇帝要去淑妃处,这才着急……”

陆婉儿突然抬头仔细地瞧了瞧忠涩嬷嬷的神色,不甚在意地一笑,“无所谓,本宫也有人要见。”

“好了,嬷嬷,你下去休息吧,今天让不情伺候。”

她点了不情,不情正擦着那委屈地通红地眼眶。

陆婉儿在忠涩嬷嬷离开后,猛的逮住了不情双手,眼神认真而沉烈,“不情,你记住,也原谅我,你必须知道,我永远护着你。”

不情惊了一瞬,忙缓下表情跪在地上磕头,“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做错事应该受罚。”

“不情,本宫举目无亲,但也不是一无所有,你就是本宫最重要,也还在前行的一盏灯,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奴婢定然不负娘娘所托,洗刷娘娘冤屈!”

“今晚我确实有人要见,有些事,一齐做了,不情,这次,全都靠你了。”

“娘娘放心!”

不情识字且善模仿,一招棋下来,陆婉儿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按步骤,等结果。

顾兰按时在御花园等着了,陆婉儿恰好到了,一人拿着半张纸,张嘴就是同一句疑问:“这必定不是你写的。”

陆婉儿看着这神似的笔迹,不得不说顾兰是真聪慧。

“本宫也觉得不可能,可还是想来瞧瞧这位姐妹替我约了什么人。”

“没想到是娘娘您,实在惊喜。”

“惊喜?皇帝会来捉奸的,你觉得是惊喜?”

陆婉儿抿唇看着明黄色袍子已经远远形成一点映入眼帘,这边顾兰兀自微笑着,只盯着陆婉儿看,眼中欣喜不是作假。

“早晚也是要被发现的,只是过于早,早出了计划而已。”

陆婉儿嘴角薄笑淡淡,越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婉……婉儿!你怎么在这里!”

沈寅气急咳嗽了两声,抓住陆婉儿的手就往自己身后揽。

“顾大人想必是迷了路,往西走,不送!”

拉住陆婉儿就要往回走。

“皇上不好奇,是谁邀请的我吗?”

“莫不是你真的想说这宫中你呆腻了!不许!朕不许!”

沈寅咳地有些厉害,捂着胸口脸色发红。

陆婉儿寻思着不情也要做好了,于是跟着皇帝往回走。

她也使了性子引着沈寅,往淑妃封香姬的宫殿去,越走得近越听见板子挨着皮肉的声音渗人。

陆婉儿掐紧了手心,没有惨叫,定是捂住了嘴,要往死里打。

“你们陷害娘娘!今天还想将我打死……唔!”

沈寅也是听见了,陆婉儿不露声色地捂住胸口,整个人忧心地快是要站不住了。

沈寅反而以为她是被吓得,进去就要治罪,待看见被殴打的小宫女是陆婉儿身边的丫头,一时连带着对陆婉儿私会顾兰的火也发了出来。

他不敢损了陆婉儿声誉,于是一字不提,但对着封香姬这脾气全没了顾及,

当下是将封香姬剥去了淑妃服制贬去冷宫,二皇子沈祥尹交由俪皇贵妃抚养。

这一遭水落石出,

做了一出陆婉儿掉落了碧蓝雀花钿子,是为脱罪的戏。

一遭陷害不成,还伪造信件制造顾兰和陆婉儿偶遇假象。

那还残留着的不情手写的纸张,把淑妃当时话中漏洞全找了出来,谁能想到淑妃竟然真的暗害亲子栽赃皇贵妃。

当晚婉儿先安顿好惊魂未定的沈祥尹,“好孩子,这一遭,婉姨帮你脱出苦海,这声音你娘虽然害你失了,但你信婉姨,能治。”

陆婉儿把玩着一只原装,一只仿造的碧蓝雀花钿子,告诉皇帝,她不曾丢失。

又把水落石出的真相推翻,事情因为一个碧蓝雀花钿子更加的错综复杂。

“阿寅,不如搜搜封家,是不是有那个相似的钿子,这可是欺君罔上意图谋反的大罪呢。”

她的钿子确实丢了,封香姬确实命忠涩嬷嬷捡了,谁知道她又再做了一个,好用此栽赃封家呢。

她最了解封香姬了,用完的东西总舍不得扔,留着,留在家里等着下一次用。

可这下一次,就是全族抄斩的罪名。

刑场上,封香姬全无平时气质,把陆婉儿大骂特骂,市井小民能说出来的最肮脏的字眼儿都用在了陆婉儿身上。

可站在墙头看着这一切的陆婉儿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淡笑不语。

沈祥尹拉着陆婉儿的手,声音很沙哑地问她:“婉姨,你不生气她骂你吗?”

“她已经输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封香姬裙摆因微风轻拂,他们相携走下城墙时,忠涩嬷嬷跪在地上,她苍老的面容写满恐慌,整个佝偻的身躯,不断发颤。

陆婉儿冷淡地看着她,转首捂住沈祥尹的双眼,轻声细语地说:“婉姨再教你一件事,背叛自己的人,要亲手除掉。”

“就地斩首。”

鲜艳的红喷溅出来遮蔽这四角一方的天空,陆婉儿拉着沈祥尹,一步一步,慢慢地往牢笼里走,直到坠着铁锁的大门缓缓关闭。

“婉姨身边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原先有父亲兄长,还有姐妹朋友,可现在,只有寥寥熟人,心还不在婉姨这里,祥尹,答应婉姨一件事,婉姨也给你一个承诺。”

“什么?”沈祥尹抬头瞧她,看不太懂。

“将来许婉姨一个愿望,婉姨送你一个皇位。”

5.

“婉儿觉得,太子之位应立何人?”

“皇上膝下只有三子,二皇子虽非年长,但是最为聪颖,跟着皇上学习时日甚多,当立他合适。”

“可婉儿,我想有我们的孩子。”

沈寅向她靠了靠,陆婉儿没有避开他伸来的手臂,只是依旧不许他亲吻她。

孩子,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了,她入宫第一天,便自己喝下了绝子的汤药。

太医的把柄尽在她手,没有人敢说这件事。

“将来若有再改,先立了他稳定朝堂。”

“都听你的。”沈寅见她不拒绝,激动得浑身发颤,“婉儿,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婉儿闭眼无言。

婉儿睡前细细想着,该皇后的甄家了。

这个很容易,找一个人就可以办到。

“顾大人今日又是酒醉逃了宴会?”

陆婉儿领着大伤初愈的不情往御花园角落里去,一片艳红的梅花林中,她着纯白披风,看向脸颊微红,一身青色薄衫的男子。

“顾大人不冷吗?”

顾兰指尖抵住她的红唇,突然把她搂进怀中躲在了墙角阴暗处。

“顾大人去哪了?快去找!”许是想要投怀送抱的小姐,没有找到正主,擅闯进御花园。

“我……我中了药,帮帮我,求……求你。”

陆婉儿感觉到身后男子的身躯越来越热,他的神智也开始不怎么清楚,他的手克制地却又往她身上摸索。

“打……打晕我。”

他如惊弓鸟雀,突然放开了她,自己把自己团在雪堆里,这种委屈脆弱模样还真是有一点滑稽。

陆婉儿嫣然一笑,随着梅花绽放在他的眼前,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陆婉儿吩咐不情,两人扛起他往自己的宫殿走去。

“不情,守好宫门,便说我今天不高兴,不想见皇帝,不许叫他进来。”

不情点头退了出去守好了门,陆婉儿把他放在了自己的榻上。

“抱……抱抱我,好不好?求你……就抱一下,我不会做什么的……”

陆婉儿叫他缠得没法,只能脱了鞋袜裹着被子叫他搂在了怀里。

事实证明,有时候男人真的不能信。

顾兰根本不老实,好大一人了,脑袋就像无处安放一样,总在她颈窝蹭。

“顾大人是狗吗,还没有蹭够?”

“嗷……汪汪……”

“……婉婉,你好软,好香,嫁给我好不好?”

就像尘封已久的醉梦破冰而出,陆婉儿猛的抓起他的手背翻看。

手背上,果然有一颗红痣,可少年郎,来的太晚了,她已经进宫十载。

“你来的太晚了,顾兰。”

她轻轻叹着,却不曾忧伤,少年郎曾经说过的娶她,和顾大人现在说的娶她,全当做梦话罢。

她转过身来,看入他朦胧的双眸。

轻轻吻在他的唇角。

“早些也没有用,我势必会进宫的。”

“婉婉……”

他许是又在呓语了。

陆婉儿闭上眼靠在他的胸前,缓缓睡去。

在她呼吸平缓那一刻,本该不清醒的男人却睁开双眸,认真盯着她的眉眼。

“婉婉,我很想你。”

他没有中药,只是好想好想抱抱她。

6.

都没需要陆婉儿怎么做,不过三四年,甄家就大势已去,皇后虽不可废,但终身禁足再不得出。

陆婉儿盯着沈祥尹的功课,对着这物是人非轻轻叹了一口气。

“婉姨又在担心什么?尹儿马上就是皇太子了,父皇刚告诉尹儿的,等以后尹儿成为了皇帝,一定会帮婉姨实现愿望。”

“祥尹,婉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敢想,你好好用功就好。”

“婉姨到时候喜欢谁家公子,尹儿全给你挑进宫来!”

不情都被逗笑了,“二皇子可别瞎说,皇帝听见了要生气的。”

“听见就听见了,让他气去。”婉儿恃宠而骄似的嗔怪了一句,见他功课完成的不错,给他放了小半天假。

“我当真要生气了婉儿……”

沈寅突然出现在她的背后,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热茶。

“总觉得你喝的与递给我的味道不同。”

“是因为我端起来的更好喝吗?”

陆婉儿嘴边薄笑渐渐淡去,起身欲走。

“婉儿……你已经好久不来看我了,咳……咳咳。”

“皇上身子不适,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你端的茶,我都喝,你做的菜,我都吃,你……陪陪我,好不好?”

“祥尹也很想念他的父皇,皇上不如去陪陪祥尹。”

“婉儿……”

“明日皇上再来秀俪宫吧,今天我不高兴,还有,现在我要去找祥尹了。”

陆婉儿抬步就走,留下身后咳得厉害的沈寅。

不情不敢问不敢看,只知道自己娘娘脸上的表情,冷淡无情里尽是不忍。

“百姓说我是祸国妖妃,我也觉得自己心狠手辣,不情,你认为呢?”

“娘娘永远是奴婢的娘娘,永远不变。”

“原先忠涩嬷嬷也说我永远是她的小姐,可她后来,投奔了封香姬。”陆婉儿轻嘲一笑,捂唇笑的笑出眼泪,脚下有些站不稳,缓和半晌才整理仪容继续往前走,“封香姬死了没有。”

“前天晚上抬去乱葬岗了。”

“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不情思索了半分,还是如实禀告:“好像是顾大人安排人做的。”

陆婉儿勾起唇角淡淡的微笑,“他倒是献殷勤。”

不情不敢多言。

“你知道怎么联系顾大人,捎封信,叫他晚上来。”

陆婉儿晚上正推开肩上薄纱时,有人恰巧越窗进来。

“婉婉这是……在勾引我吗?”

陆婉儿淡薄一笑,“那顾大人有勾引到吗?”

“只需看看汤水,一点荤腥不许碰吗?”

“本宫可是皇上的妃子,顾大人当心着。”

陆婉儿披上外衫,靠在榻上依旧不动。

“自那次你愿意扶我进你的宫殿,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意?”

顾兰倾身凑近,双臂直在她的身旁,居高临下浅笑吟吟地看着她娇艳面容。

这种冷淡的娇媚,孤傲里生的诱人,顾兰自诩正人君子,也有些把持不住。

本应该是他的妻子一朝做了君王身侧的妃子。

他每夜梦回总是恨,长恨自己回来的太晚。

“婉婉……”

“顾大人少说一些没用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入朝为官目的是何,但推翻皇帝我想你我都乐意见到。”

“沈寅他……对你不好吗?”

他已经慢了一步,还怕她过得不好。

“这与顾大人没有关系,只说做不做?”

“……做!”

“那好……待两年后的今日,我……”

“婉婉……光利用我做事,不许我,要些报酬?”

“要什么报酬?没得到,来晚了,失去了,也是你活该。”

顾兰看她面容突然冷淡至极翻身朝内,一时心涩自嘲不已。

“我答应你,你尽且说,我都做到。”

7.

这是陆婉儿入宫第十五载,皇帝正值壮年却大势已去重疾在身。

入宫十五载,她终成宠冠六宫皇贵妃,却反手将皇帝送上死路

朝政全都是顾兰在管着。

陆婉儿悉心地喂他喝完药,起身欲走之际被人拉住了袖口。

“婉儿……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皇上许是病得糊涂了,喝完药,好好睡一觉吧。”

陆婉儿挣脱他的手,不理他虚弱的呼唤,脚步不停走出殿外,挤出几滴眼泪,一副担忧神伤模样回到秀俪宫。

刚从顾兰那回来的不情连忙递上消息,“娘娘,顾大人那边已经万事俱备了,只等您一句话。”

“明日子时。”

不情点头,悄悄退了出去。

当晚,陆婉儿侍疾一宿未睡,她轻轻地枕在沈寅虚弱的胳膊上,最后用尽自己所有能拿出来对他的柔情,摸了摸他的手。

“皇上,该吃药了。”陆婉儿端起茶杯和药碗,问沈寅要先喝什么。

沈寅指了指茶,“我最喜欢你沏……的茶。”

他虚弱地咳嗽着,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

“婉儿,我……舍不得你……”

“皇上又在瞎说了,您一定会康复的,臣妾先告退了。”

她垂眸不理会他挥舞要抓她的手,逃开得很快,还是和昨天一样的做派,捏出几滴眼泪,只等今夜子时。

“顾大人都稳妥了,御林军尽皆归他所管。”

不情小声告诉陆婉儿,陆婉儿敛去愁容眼神空洞地点点头。

“娘娘……若您不忍,就让不情来做。”

“不情,你是个好女孩,手上还干净,没有沾上这宫中的人命,你不能做。”

陆婉儿浅笑摇头,自己擦着脂粉,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地憔悴悲伤。

当晚子时,包括祥尹在内的几个皇子,都在殿外跪着。

所有人都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直觉,包括沈寅。在陆婉儿进来那一刻,看见她手中药碗,便知道有些事,走到了尽头。

“皇上,该吃药了。”

陆婉儿淡淡呼唤,沈寅睁开不甚清晰的双眸,真挚地盯着她看。

“婉儿,这次,可不可以什么都不喝?”

“皇上不要任性……”

“婉儿,求,求你了……”

“可我父兄在秦州岭求得上苍乞怜的时候呢?”

“婉儿,你果然恨我……”

“皇上,我入宫十五载,也从豆蔻熬到了现在,婉儿这颗被坚冰包裹冷硬的心也确实被陛下捂化半分,但那又如何呢,血海深仇便是血海深仇,当年父兄战死秦州岭是您下令以叛国罪论处,让甄家和封家对我陆家赶尽杀绝,我陆家包括那五万将士,无一生还,那时,您听见了他们的祈求吗?”

“婉儿如您所愿已经进宫陪您走到了最后,皇上,您该吃药了。”陆婉儿清淡瞳中全是凉薄,微笑唇瓣刻薄残忍。

陆婉儿浅笑看着他温顺地就着自己的手喝尽汤药,一滴不属于伤情的泪水滚落在脚边。

“婉儿……下,下辈子……”

她抵住了他的唇,冷静地看着他无奈闭眼,她对着一个甘愿逝去的生命,终究心软,于是轻轻在他耳边回答:“沈寅,若有来生,你早点来,不做这些事,不害我家人,我便答应你。”

沈寅停了呼吸,垂下手。

她似哭终于又淡淡露出笑颜吻在他的眉心,“我很恨你,但也谢谢你维护我的所有偏爱。”

“沈寅,下辈子还是不要见了。”

她踉跄起身,端着药碗走出殿外,双眼无神落泪,她几步一回首,看着金黄帐内的瘦弱身影,还有那苍白的曾经写尽对她的喜爱的脸庞。

她极度冷静极度空洞,双眼无神大滴大滴地垂泪,沉声宣布——“皇上,驾崩。”

嘉允三十六年,皇帝沈寅驾崩,太子沈祥尹即位。

8.

顾兰和新即位的沈祥尹力排众议,澄清最后从先皇寝宫出来的俪皇贵妃并没有做任何对先皇不利的事,反而因为陪伴在先皇身边直至最后一刻因为极度悲伤,晕厥在了大殿前。

此情此心值得称赞。

沈祥尹也是一派皇帝的模样了,坐在陆婉儿面前听她讲她和以前好姐妹的故事。

“封香姬啊,其实我们最初,真的很好,很好,你生时,还是我抱的第一次,但真是可惜物是人非真叫人不懂,她也会与我生疏至生仇,最后也会伤害自己的亲儿子……”

“祥尹,你总是想听婉姨说这些,你听了,不难过吗?”

“婉姨已经是太后,但是这些事,朕愿意和你一起承担!”

“祥尹……”陆婉儿失笑揉了揉祥尹的脑袋,“顾大人交代给你的那几个大臣要敬之善用之,以后宫里没有了婉姨,你要照顾好自己。”

“啊?婉姨要去哪里?”

“江南行宫,你下令给婉姨建的那座,婉姨就去那里。”

“其实,其实,是顾大人他威胁朕建的!他说要搏美人一笑!真是可恨至极!”

“祥尹,将来你也会遇见心仪的女子,但是搏美人一笑可以,万不能劳民伤财。”

“知道了知道了婉姨,不过,婉姨,你是如何知道是我娘……害我?”

“丢的那个雀花钿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还是弄不清楚,明明我娘拿到了婉姨的钿子,可是婉姨怎么还是没丢?”

“婉姨手里这对,有一个,是假的。”

她当初用封香姬再造碧蓝雀花钿子藏于封府的话陷害之,致其满门抄斩。

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从不后悔。

“可婉姨,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知道我有难。”

她本意推倒封香姬,但是万没想到她思来想去推翻的想法竟然是真的,封香姬害自己的亲儿子!

她但笑不语,“祥尹,婉姨可能是太想有一个孩子了,所以,便知道你有难。”

“还是谢谢你婉姨,只是朕还是很伤心,对我那么好那么好的娘亲,居然真的下毒给我吃。”

“祥尹,她毕竟也是你的亲娘,也有迫不得已,婉姨不叫你原谅她,但是你要记得且年年祭奠她,彰显你的孝心。”

“婉姨,朕记得了。”

“那好,明日我便走了,你安排好人,避免顾兰一手遮天,你下旨降了他的职,做我的行宫总管便好。”

“那……那用……用净……”

“可别净顾大人的身,他会恨到推翻你的皇权。”

就像沈寅抢了本是他的妻子,最后帮着她让沈寅早些去了。

沈祥尹吐吐舌头,同陆婉儿商量好就赶紧溜走了。

顾兰神出鬼没一般突然揽住她的肩头,“幸好婉婉拦着了这小子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然我一怒让你做了新的顾氏的皇后了也说不定。”

陆婉儿还是一如既往地浅笑,看着手边的桃粉钿子。

“要我做你的行宫总管?”

“不愿意吗?”

“也好,也能日日相守。”顾兰不再在意她头上的碧蓝雀花钿子,还有手边的粉色钿子,他对窗外招了招手。

“娘……娘亲,囧囧囧囧,要抱抱……”

陆婉儿讶异至喜极而泣,看着这个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小女孩儿,满怀柔意地问她,“为什么叫囧囧?你是从哪里来的?”

“是,是爹爹,从,西,西长街,捡回来,的,因为囧囧当时,因为太饿了,就哭得非常非常,丑,爹爹就叫囧囧囧囧。”

“你爹爹是谁?”

“抱……抱娘亲的,这个,坏,坏人。”囧囧被陆婉儿抱在怀里,听着囧囧告状,“这个坏,坏人,说有有有娘亲要囧囧,但是必须叫他爹爹……”

顾兰在一边气的脸都绿了,千叮咛万嘱咐不许瞎说,这孩子一股气全交代了。

“好囧囧,不哭了,娘亲给你打他!”

“那,那囧囧,是有娘亲了吗?”

“自然是,但是囧囧你想要爹爹吗?”

“不要!”

陆婉儿笑疼了肚子,揽着囧囧,心里真是欢喜地不得了。

顾兰没法,于是继续哄着陆婉儿,“我舍不得你受生孩子的苦,我们领一个,囧囧就挺好的,是去年逃难到京城来的,街坊邻居都打听了,家里已经无人,只剩下她自己了。”

陆婉儿笑着,揽着囧囧爱不释手,囧囧也亲她,无半分生疏。

其实他心里知道陆婉儿进宫时太倔强,身子损了不能生了,但顾兰不愿她伤心。

他找遍街上的乞儿,才在去年寻到了这么一个极像婉儿的女孩儿。

“囧囧明天愿不愿意随娘亲去江南?”

“跟娘亲去哪里都好。”

婉儿揉揉她肉乎乎的小脸蛋儿,也知道顾兰教她叫自己娘亲费了心血。

“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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