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了多年的人各奔天涯「十年单恋各赴天涯」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243更新:2022-09-11 19:23:21

单恋

偶尔的夜晚,跟朋友在酒吧消磨时间。

没有恋爱可谈的女子也会无趣。

只是酒量始终不成气候,只要两小瓶喜力,眼睛就会朦胧起来。而每每心意微醺,他就自心底的某一处慢慢浮现。

这样的时候总会想起他。忽然地想。

有一次,想他想得厉害,自己走在路上,边走边想,想着想着,忍不住坐在马路牙子上哭了起来。像个失恋的小女生。

呃,常青,我想他。

高中的时候,因为学校离文涛上班的外贸局很近,所以有时候,去他那里吃午饭。

文涛是我哥,长我6岁,在外贸局办公室做文员。

那天上午体育测试,跑了800米,又累又饿,决定去文涛那里让他带我去吃点好东西。

文涛住单位的单身宿舍,那时候他们单位里年轻人很多,二楼是男员工宿舍,三楼是女员工宿舍,热闹非凡。

没想到那天文涛他们正在宿舍聚餐,四个年轻男人,桌子上摆一堆快餐盒。我站在门口正不知进退,听到有人说,妹来了,正好,去帮哥哥们煮点面,水该开了。

没看见谁在说话,我翻了个白眼,书包丢下,转身出去。

听见文涛说别煮糊了。他忘记我根本没煮过面。

燃气灶放在楼道,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锅,热气腾腾。盖上放着一包面条。

掀开盖,水果然开了,面条打开,发觉锅太小,面条太长,放不下去。无奈又掉头进屋,问,有剪子没?

找剪子干啥?文涛说,煮面还用剪子?

面条太长。我理直气壮,不剪开怎么放进去?

话没说完,他们哄堂大笑。然后有个年轻男人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牵着我的胳膊把我牵出去,傻姑娘,面条放水里就软了。

说完他把半包面条放进水里,果然很快软软塌下去,都装在了锅里。然后他伸手把我毛茸茸的短发揉乱,真有你的。

我躲开他的手,抬起头瞪他。

愣住。

竟是个这样入眼的男子。

那眉眼,那带点不羁的眼神,那嘴唇,那微微上翘的骄傲的唇角,那样完美的下颌的轮廓,站在我面前的挺拔高大,还有那件墨绿色的休闲毛衣……

我见过他吗?还是不曾这样靠近过?

忽然就觉得有点儿窒息,像刚刚跑完800米的时候那样,有点透不过气。

下意识做一次深呼吸。

他拍我一下脑袋,小丫头!发什么愣?看好面,别煮跑了。

这时有个姐姐经过,喊他,青儿,做饭呢?要帮忙不?

他还没说话,屋里有人说,别打我们青儿主意,小心宋局的千金来消灭了你。

对对别打我主意,我可是名花有主了。他一脸坏笑,露出好看的牙齿。然后进屋去。

屋里吆三喝四,我对着一小锅面发呆,直到水扑出来,手忙脚乱地关了火。

他们的玩笑,我听得懂,忽然觉得很失落。

继续发了会儿呆,听到里面喊了,才把面条端进去,锅放到地下,在他旁边挤了个空坐下来。

他起身盛了碗面给我,嘀咕,好像不怎么熟。小瓷,没做过饭吧?

我不说话,看着他,忽然觉得不饿了。原来,他知道我的名字。

他继续逗我,要不,先来一杯?小丫头没喝过酒吧?

我还是不说话,却忽然迅速出手,一把抓过他面前的杯子,仰起头一口把里面剩余的半杯酒喝光了。他和文涛一起伸手,却都没有来得及阻止我。

所有人目瞪口呆,他也是,张着嘴巴紧张地看着我,不知道怎样收拾闯下的祸。半晌结结巴巴说了句,哥、哥逗你的。

不知怎么,我忽然就笑起来,然后身体一晃,跌到了他身上。

醒的时候,正躺在文涛的床上,坐在床边的人,却是他。

他坐在那里,一只手臂放在桌上支着下巴,皱着眉头看着我。

眼睛转了转,头有点点痛,口渴得厉害。

看到我醒了,他站起来,小瓷,你吓死我了。

想喝水,我抿抿唇,我哥呢?

去给你请假了。他转身去接了杯水,扶我坐起来。

我靠着枕头,不去接杯子,就让他捧着,低头在他手里喝,就这样把一杯水喝完。

还想睡。我说,又躺回去。

你说你的假条得怎么写?他低头看着我,写酒醉不能上课,成不?

我拉过被子掩住嘴巴,偷偷地笑起来。

真有你的。他伸手轻轻弹我脑门,睡吧,等你哥来了我再走。

我却不睡,躺在那里看着他,不再说话。

他叫常青,我喜欢他。

以后,去文涛那里吃午饭的次数明显增多。

有时候会看见他,他和文涛的宿舍隔了一个门,天气渐渐热起来的时候,他们的门整天敞开着。

每次碰见,他都乐呵呵地招呼我,小瓷,来啦。

每次看见他,我都有点透不过气来,要偷偷做深呼吸。

可是表面装着无所谓,喊他,青儿。或者,常青。

他不厌其烦地纠正我,叫哥。

才不。

偶尔他们也聚在一起下馆子,吃吃喝喝。

碰巧了就带着我。只是他会把每个人的酒杯都看得很严,防备着我,再不让我喝。

他是疼我的吧,只是那种疼,和我想要的疼不一样。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疼,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

我17岁,他24岁,并不把我当女人看待。

有时候喝着酒,他们也会拿他开玩笑。我那么不情愿地听,却还是慢慢知道我心里一直抵抗的关于他的玩笑,大抵是真的。

一个人走在路上,很多次,我终于把他的故事串了起来:他同局长的女儿宋菲是高中同学,他没有考上大学,读了中专的营销,宋菲去了省城读大学。他毕业时,借了宋菲的关系进了外贸局,并在两年后从小职员做到了供应处的小领导。

省城那么大,我想,她会见到很多新的男子,是否还会一直喜欢他呢?

答案却让我很丧气。她会。因为换了我,我也会。

想明白后,话说得越来越少了。我开始独自为喜欢他而难过。

半年后。

是秋天。那天风很大,围巾动不动会被风吹得飘起来。我在新华书店买了复习资料,出来后,在小县城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处等绿灯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小瓷。

是他。我兴奋地回头,笑容却毫无防备地僵在脸上。

他在身后不远,手里,牵着一个个子不太高、有张苹果脸,很洋气皮肤很白的女孩。

他笑嘻嘻的,是我熟悉的表情。

我的心,被风吹得荡了起来,被风中的沙砾凌乱敲打。

我看他一眼,伸手将围巾扯上来,一直盖到鼻梁的位置,然后不等绿灯亮,躲闪着来往的车辆和行人穿街而过。

在转过弯的街交,怀里抱着的复习资料噼里啪啦掉下来,我蹲在地上,哭了。

借口高三功课紧张,很久不再去文涛那里吃饭,即使那么短短的路。

年前,听文涛说常青结婚了。终于,做了局长的成龙快婿。那个宋菲,为了他放弃省城的工作,回来进了县城里的一家银行。

所有人眼中,那么好的前途那么大的城市,她为他放弃了。她多爱他!

可是,我依然觉得她配不上他。她的个子那么低,脸又太圆。

而我,好像因为赌气,在认识了常青的那一年,从163厘米一直长到了170厘米。然后结束了我人生全部的生长期。

那年夏天,我拿到青岛一家学院的录取通知。

走之前,文涛给我一个大大红包,说,是单位里的他的兄弟们送的。他说,你常青哥把这个月工资都给你了。要不,一起吃顿饭?

不!我倔强拒绝,心里,却那么清晰地疼了一下。为这个名字,为他放在红包里的又一次给我的宠爱。

可是他不知道,这宠爱,不是我想要的。

母亲絮叨很多天,干吗非去那么远,真是的。言语里充满不舍。

没错,学校在青岛,距离我家,一东一西,上千公里的路程。真的很遥远。

可是,好像只有距离,才能让我透过来气。

我不想离开家,可是我想离开他,越远越好。远到不得不忘记。

就走了。

青岛很美,湿润、柔媚、青葱、时尚……我读书的校区在崂山风景区内,离城稍微有一点点远,却更如世外桃源。

学哥学姐们说,是谈恋爱的天堂。

可是直到读完大一,我也没有恋爱。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再也不爱多说话了,不到20岁的年纪,心思却懒散得要命。而那样的身高,很快就被校篮球、排球对找过来。

都被我一一拒绝,其实我是运动员的料,但我不喜欢把运动当成责任。

一直也没有长胖,170厘米,怎么长都长不到110斤,牛仔裤穿在身上,永远是不规矩的松松垮垮。

留了长头发,并不是直直顺顺那种乖巧的样子,喜欢随意地夹起来,前面的发长长短短地也不打理,懒散地凌乱着。

于是有不及我个头高的同班男生发信息给我说,小瓷,你真有味道。

这样的话,是夸奖,我知道。但只是笑笑作罢。我喜欢高我一头的男生,低了一分,也吸引不了我的注意。

北方的城市,高个的男生也不是不多。

但高是高,却又不是我想要的模样。

所以一直不恋爱,甚至连宿舍里最不好看的豆豆都出去约会了,我还是一个人晃荡。周末的时候,跟着一个登山协会的去爬山,爬到一半时,就找一小块平地坐下来看海。

半山腰处,常常是雾气缭绕,我相信这样的山顶,会有能够穿墙入室的崂山道士。

可是这样美的生活,我快乐不起来。偶尔快乐,也很短暂。心里有一处,小小的一处,阻挡在快乐到来的路上。很坚实,没有出口。

我没有办法将那小小一处清理,只好等待。

大二的时候,我知道了一个词叫单恋。给我发过很多信息的男生说,认识你以后,我的日子在单恋中度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那天依旧是周末,初秋的午后,我依旧混在那个登山协会中爬到了半山腰。竟然寻到一块平坦的大石头,我躺在石头上,眯着眼睛看半山云雾缭绕,幻想可以变成神仙,四大皆空。

思绪正在太空漫游,收到了这个来自人间的信息。我的心就被这个词轻轻撞击了一下。有点疼啊有点疼。

我把眼睛闭上了,云雾里的阳光依然有刺目的亮度。

我就这样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眼泪固执地从眼角慢慢滚落,我知道石头上有了眼泪的痕迹,青青的两小块颜色。

那时候我并不想念常青,我只是不快乐,想念他,是以后的事情,是从我又喝酒以后重新开始的。

就这样过了四年,在人间仙静般的校园里,没有恋爱,甚至很少和男生一起活动。

那些男生,个头太低的,我看不见。个头太高的,我不想看。我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被我错过的很好很好的,可是没有人知道,我其实真的寻找过了,寻遍了整个校园。

始终没有找到我想要的那一张脸。那样的眉眼和那样的唇,以及那样的笑和那样的牙齿。

那四年,遥远的家乡,发生许多改变。

文涛在那四年里结婚生子,并且戴上了眼镜。县城慢慢变大,有了很多个当初繁华的十字路口。每个假期回去,我都有去到新地方的陌生感。

一切看起来都在变好,但事实上,还有一些变化让人伤感。

就在我读书的四年,县城里曾经红红火火的很多企业和公司,以排山倒海的速度破产的破产、倒闭的倒闭。

其中,也包括当初有点牛气的外贸局。

文涛他们,以少少的一点钱被买断了工龄,各自自谋生路。那栋在县城最早盖起的米黄色的小楼,被经年的灰尘覆盖,破旧不堪,里面重新装修后,变成了一家旅馆。

我再也没有见到读高中时频繁出入那栋小楼的人。县城不大,寒假暑假,我在家里待很多天,可是却真的没有见过他们中任何一个。

包括常青。

他们像我成长过程中的一个光阴画面,过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我明白了,是我回去以后,很少出门的缘故。

文涛重新找了家私人的公司,没黑没白地上班,加班,养活妻儿。不到30岁,额头就有了清晰的皱纹。

是常常把眉头皱起来的缘故。

那么,常青呢?那个也爱皱眉头的常青呢?

我已经没有他的消息,很久很久,就像我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他。而所有的不快乐,也都与他无关,只因为我是一个不喜欢快乐的女子。

没错,我已经从一个不快乐的女孩,长成了不快乐的女子。

不快乐,不恋爱。

然后就彻底离开了校园。

临近毕业,文涛打电话说,海边城市机会多,如果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别回来了。

又补充一句,妈也是这个意思。

生活越来越现实,逼迫得人只能先选择生存,再选择其他。

就这样,我在青岛留下来。应聘的第11家公司给了我一个机会。公司在山东路和江西路交叉口的一栋高高的写字楼里。

做进出口。

对,我学的是国际贸易。

当年,我在跟一个人一件事赌气。长高,不说话,学贸易,都是赌气的结果。

可我一下就喜欢上了那份工作,不为别的,只为山东路上那一路延伸到海边的茂密樱花。

过去报到时正是4月底,那花树,一树一树开得丰盈。走在树下,我感慨万千,这样的城,有什么人不能忘记?有什么伤不能抚平?

于是,我开始微微上扬起唇角,我想我要学会微笑,学会快乐的样子。

我必须快乐起来。

好像真的就快乐了。唇角每天翘翘的,向上。

话还是说得不多,可是已经听到同事说,小瓷,怎么那么高兴?小瓷,恋爱了吧?

我只翘着唇角,不说话。恋爱让人快乐吗?恋爱才会翘起唇角吗?

可是我不是。

那一年,公司大肆招兵买马,一下招进十几个年轻男女。

同事的关系不比同学,手里有了自己赚来的银子,闲了,就有人招呼聚餐,泡吧或者K歌。哪怕拥到夜市去吃烤肉。

不管干什么,总离不开酒。何况青岛的啤酒名扬天下。

几年后,又一次面对酒杯时,我发了很久的呆,谁喊我都听不见一样。面前的玻璃杯晶莹剔透,半杯液体,橙黄色,泛着干净的泡沫。有淡淡清香。

呆了很久后,我忽然抓起杯子仰头把那杯啤酒灌下,咕咚咕咚,不管不顾。

一桌的人,全都目瞪口呆。然后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小瓷,你没事吧?

就是在那一刻,想念的感觉以我想象不到的强烈卷土重来,顷刻将我一身一心覆盖。

我张着嘴巴摇头,喃喃地说,没事,我没事。

可是我却忽然哭了,哭得他们都手足无措。

哭了好半天,我用袖子擦擦眼泪,说,真的没事,来,喝酒。很豪气的样子。

其实我很少哭,很少很少,那么多年,也不过那么几次。都和常青有关。甚至真正毕业时大家各奔东西,好多女生抱在一起哭得一塌糊涂,我站在那里,始终唇角微微上翘,保持着一种平静的微笑。

在离开常青很久后,我终于学会了用他的表情面对人生。

那次,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众失态。以后,再没有过。不管喝酒还是喝到微醺,后来坐在马路牙子上哭,也是我一个人的事。

并没有认识的人看见。

如此,我孤单。

我像住在一个孤单城堡里,别人走不进来,我也走不出去。我转了很多圈,始终找不到城堡出口。

很无奈,只好等。

就像等待快乐的出口一样,等了好几年,又等了好几年。

还是在等。

书上说,有情人终成……我不是没有奢想过,可是,我只是单恋。

但是我没想到,上天对单恋的人也会如此眷顾。

我工作后的第二个春天,满树满树的樱花含苞待放的时候,一个春意浓浓的夜晚,我和同事小渔在海边的一家酒吧,一人拿着一小瓶喜力耗着光阴时,依稀觉得有人静静站在了身边。

他从哪边走过来的,我不知道,屋里的光线是我喜欢的橙色,而我的视线,一直在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里那些茂密的树丛中。

我忽然感觉到了,一转头。

10年后,常青那张几乎毫无变化的脸,依然让我感觉到窒息。

我站起来。偷偷做了个深呼吸,唇角微微翘起。

小瓷。好半天,看着像你,真的是你?!他先开口,声音很大,充满惊喜。你长高了,这么高了,还是那么瘦,大姑娘了……

不知道要说什么,有些语无伦次。

只是他不知道,我很早就长到这么高了,那时候,他没有留意。

我笑起来,常青,你怎么来这里了?声音平稳,脸上的表情一如17岁的时候遇见他,有点无所谓,有点淘气。可是我听见我的心,快要跳出我的身体。

我……来出差。他终于不纠正我对他的称谓,10年后,27岁的我和34岁的他,终于越过了年龄的界限,都以成年人的身份,可以平起平坐。

这时,一直仰着头打量我们的小渔开口,你们,朋友啊?

是我哥哥以前的同事,常青。我介绍,我的同事小渔。

然后我坐下,靠里,给他腾出位置,拉他坐下。招呼服务生拿酒。

心里波澜壮阔,表面不动声色。那么早的时候在他面前我就会装,现在,我更会了。

很帅。小渔忽然贴近我的耳朵,小瓷,旧情人吧,你俩够般配的。

我推开她,面上依然波澜不惊,礼貌地问,这些年,还好吧?

他笑笑。还过得去,单位解散后,我自己开了个小公司,做农副产品出口……

那笑,不再是我曾经熟悉的邪邪的坏坏的味道,分明有丝无奈浮在唇角。

嗯,你比文涛强,他跟着别人打工,很辛苦。我递酒给他。

会想到吗?10年后,我和我恋着的男子,终于邂逅在另外一个城市一个地点隐蔽、连青岛很多出租司机都找不到的酒吧里,却用世俗的口吻谈论生活。

小渔却还是看出什么端倪的表情,自作主张地先行离开。

她一走,我和常青,忽然沉默下来。

沉默了一小会儿,我有点心慌,拿起酒来跟他碰。

他按下我的杯子,别喝了,你没酒量。

你怎么知道?那次又不算。

那也别喝了,女孩子,喝多不好。他把杯子从我手里拿出来,放到一边,唤了一声,小瓷。他问,这么多年,是不是,把我忘了?每次见到你哥都想问你,可是……

他不说了,自己把酒喝了。

我一下就装不下去了。

他的一句话,轻易卸下了我习惯多年的伪装。

常青。在他用一种略带忧郁的眼神看了我半天后,我脱口说,那时候,我喜欢你。可是,你没有等我,你不肯等我。

我说,常青我恨你。

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许久。

掌心在他手里出了细细的汗。他不说话,就那样握着,越握越紧,握了许久,许久,直到酒吧里所有的客人离开。

好吧,我恨完了。我说,满是汗水的手在他手掌里动了动。

他并没有松开。小瓷,是我不好。

是你不好。我点头,都怨你。

那时候你还小。他解释了一句,我没想过。

你如果愿意等我,我很快就能长大,可是,你早早娶了别人。那时候,你不喜欢我。我心平气和地抱怨着他。

我喜欢。他飞快辩白,我见到你就喜欢了。

但是你不爱。你当我是小孩子那样喜欢。

被我说中,他不说话了。

可是我却一点都不再怨他,一点都不再难过,他那么诚实,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那时候,他喜欢我,宠我,疼我,只是不爱我。

可是,以后会不一样。我已经知道了,现在他是一个人。

没错,他离婚了,三年前,曾经因爱他而放弃了前途和繁华都市的女子,终于为她的放弃后悔了。她自以为是的爱情碰到了现实,很快就被碰得灰飞烟灭。失去了原有工作的常青,只是三两个人合伙搭起了一个所谓的贸易公司,合适的季节收购点农副产品,运气好的话赚点钱,谈不上前途,不过是过得下去……

这样的常青,不是她要的,可是,我不在乎。

然后去年开始,常青跟青岛一家公司谈了几笔水果业务,这次来,是签合同、拿定金。那天晚上事情办妥,他自己转到八大关景区迷了路,结果转到了这家在丛林深处的酒吧……

这的确,是个很容易迷路的地方。

如此,不是上天的安排又会是什么?当他终于松开的手,重新轻轻牵住的时候,我忽然又明白了四个字,叫失而复得。

而我漫长的,长达10年的单恋,也在这个曼妙的春天的夜晚正式结束。

还有我习惯沉默的年代。

常青多留了三天。

我请了假,拉常青去了我读书的学校,然后去了崂山,找到我曾经躺在上面的那块石头。

我指着石头上颜色略深的一小块对他说,看,是我的眼泪渍的。

他不说话,抱住我,箍得很紧。我的脑袋,抵着他的下巴——这是我想象过无数次的完美的拥抱姿势。

他回来了,是我总是跑到崂山求神仙求来的。我想。然后我就偷偷地笑。

这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我真正因为快乐微笑的时候,唇角并不上翘。

然后,常青回去了,在送他去火车站的路上,他问我,是我等你还是你等我?

互相等。我想,真好,无论谁等谁,都可以等到。

常青走后,我完全变了一个人,话出奇地多了起来,还总是偷笑,要么发呆。事情来得太快又太好,我要好多天才慢慢接受并相信这是真的。

小渔第一个窥出我的改变,数次追问,我终于告她详情。

小瓷,你疯了?她责备我。

我以为她会祝贺。

小瓷的头却摇得像拨浪鼓,浪漫有余,现实不足。小瓷,你不会因为他回老家,去县城图谋发展吧?

实话说,这个所谓现实的问题,我还没有认真想过。我没来得及想,我也不想费了时间去想。我觉得这对我根本不是问题。当初我来青岛,并非这个城市是我所愿,不过是为了离开他。

现在,回去也无所谓。何况常青说,他会努力向我靠近。

对,他说了。

所以,小渔说什么,我不在意。我正热恋,迅速地从单恋跌到了热恋,每天要打电话要发微信要视频……顾不得其他。

半个月后,常青再次来到青岛。

生意不过是借口,我想,他是想我。

当然,顺便可以谈谈业务。当然,我会跟他一起。

常青开玩笑,身份正好,女朋友兼秘书兼翻译。我真赚。

他说什么我都高兴,就是觉得高兴。很傻的小女孩那样高兴。

却真的担当了翻译的角色,常青想接一笔猕猴桃的出口业务,有些外文资料。

偶尔,我还可以给他建议。

常青有意外惊喜,小瓷,如果早早就是你,说不定……

而我,只为和他重逢惊喜,其他一切,对我都不太有吸引力,但是能够帮得上他,令我开心。

业务顺利谈成,常青眼里,我是天人。小瓷,他说,是你给我带来的运气。

我只笑不语,享受他看我的目光,欢喜,惊喜,爱怜,依赖……

这个男人,现在,他是我的。

他终于成了我的。

半年后常青再来,已经开始坐飞机,不再是长途列车,不再让我长久等待。

春天过去的时候,我搬离了公司的小公寓,常青租了大一点的房子,也在山东路上,离公司不远,离海不远。南向,木地板。

小区不大,有几株樱花,还有爬了满墙壁的蔷薇,花开正艳。

他开始细致地宠我,从物质,到身心。

几笔生意后,常青留在青岛的时日也渐多,他雄心勃勃,甚至开始筹划把公司开在青岛,家乡那边,做个基地……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只是听,并不发表见解,我好像来不及考虑这些,我只在意他。

也开始频繁跟他去谈生意。

慢慢地,他为我添置了新的行头——礼服、职业装、高跟鞋、品牌内衣、成套的高档化妆品……

小渔的态度完全转变,啊,小瓷,他竟是个钻石王老五。

可是,我不要钻石王老五,我只要常青,当年那个揉乱我头发不让我喝酒的一脸单纯坏笑的男子。

可是,他还是吗?

我忽然想了一下,但立刻就不想了。

我爱他。

还是学会了穿高跟鞋,穿那种很贴身很显身材的小开口的礼服,化淡妆,拎镶着水钻的手袋,盘那种很紧致的发形。小步地走路,低声说话,小口喝水……

很淑女很淑女的样子。很不像我,这些年,我是穿着牛仔裤和球鞋长大。

可是我爱常青,我想听他的话。

而他,喜欢我这样跟着他去应酬,谈生意。

有次,一个客户当着他的面夸我,像职业模特。对方说,呵,常先生好福气,小瓷小姐才貌双全。

我微微笑,谦虚而礼貌。

常青骄傲地握握我的手,俯到我耳边叫我,宝贝。

宝贝,不是不好听。可是,我还是喜欢他叫我小瓷。

当然免不了会有酒,这样的场合,有时候酒杯比茶杯还要大。

一度,常青并不让我喝,即使客户要求,他都会委婉替我拒绝。实在拒绝不掉,他便替我,如此的替,便是要以二抵一。

他喝得豪气利索,我看得心疼。

常青酒量非小,只是架不住这样喝,一来二去,醉的时候多。

每次,拥着他跌跌撞撞回家,醉也似是幸福的。

有时候真的看不下,便试探着要自己喝,若是啤酒,三两杯总还是应付得过去。他比我更坚决,回去教育我,有了一杯你就收不住了,你不知道他们。生意可以不做,酒,我可不能让你喝。

那次喝多,他始终记得。

是因为这样吧,因为他对我始终如一的疼,我甘心为他改变。

甘心为他。

意外,却还是发生在酒上了。

2016年的春天来得迟缓,进了4月,满街的花树还不见花苞。

年后,常青就待在青岛没有回去,为一笔大的生意做准备。

如果拿下来,他说,小瓷,我们就可以买房子可以在青岛开自己的公司了。

他做得已经够好,他不知道,其实这样我已经满足。

最后一次关于定单的协商依然在饭桌上,常青要了很贵很有名气的酒,据说是对方喜欢的牌子。

我穿了7寸的高跟鞋,并第一次戴了略略绚丽的首饰。

常青志在必得。而做陪衬,我也要做得合格。

客户是小个子的香港人,姓荣,英文说得比普通话流畅,因此,我做常青的翻译。

我同常青先到,等了片刻,香港人和助手过去,看到桌上的酒,眼睛一亮,然后抬头看见我。

小瓷小姐,你今天很漂亮……很,性感。他眨一下眼,好酒配美人,今天你可一定陪我喝两杯。

我笑,笑得略显牵强。我不喜欢香港人小小的个头,不喜欢他的眼神,还有他这样的赞美,我翻译给常青听,荣先生说酒是好酒。

客套话说几句,落座,服务生倒酒,至我跟前时,常青礼貌阻拦,她不会喝。换茶水吧。

香港人不乐意了,常先生,这么好的酒,小瓷小姐不喝多没情趣呢!

该死的香港人,这样的时候普通话说得竟然很顺口。

常青顿了顿,到底坐下来,没有继续阻拦。

面前的高脚杯,晃晃悠悠倒进去大半杯。

往日重复的话题,你一句我一句,说上几句自然开始劝酒。

香港人是铁了心要我喝吧,一改前几次的兜兜转转,竟然直截了当,这酒,小瓷小姐喝了,这笔定单我签了。

常青转头小声问我,什么?

我笑,慢慢站起来,生意场上的男人,处处都需要成功的感觉,赚钱,赚面子,还有对女人毫无意义的征服欲。他在乎的不是钱,不过是我这样一个,被他赞美为漂亮性感的女子,是否愿意给足他面子,在他面前放低身姿。

我对常青说,你让我喝了,定单他签了。

常青一愣,说道,你跟他说我替你,喝多少都行。

除非你不想要这笔定单。我不跟他多解释,我看透这个香港小男人的心思。

常青不说话了。

我端起来酒,唇角微微翘起来。抬手的动作却很慢,好像在等什么。

可是片刻,什么都没有等到,每个人,各怀心思,沉默地看我。于是一仰头,像第一次喝酒那样,咕咚灌下。

太急了,一口呛出了眼泪,52度的白酒,登时蒙了。

后面的事情不太记得了,听到香港小男人絮絮叨叨,还有常青附和的笑。我坐在高靠背的椅子上,身体努力向后靠向后靠去,天花板上灯光闪闪,像夜晚的繁星,煞是好看。

常青没说错,我真的没酒量,半杯就醉了。

半个月后,终于看到公司楼前的一棵樱树,一夜间挂满小小的浅粉色花苞。

得青岛的春天,简直是世界上最美的春天。

而我,却在这个最美的春天做了一个决定——离开常青。

醉酒的那天晚上,醒来时,他依然在我身边坐着,像多年以前,坐在那里看着我。几乎相同的姿势,却让醒来的我,忽然觉得陌生。

我没有说话,微微皱皱眉,头疼得厉害。

要喝水吗?他低头问。我摇摇头。他的眼神里有太多掩饰不住的喜悦,小瓷,你这杯酒喝得真值。

值吗?我看着他,问自己。

他到底还是让我喝了,在庞大的利益面前,一杯酒,其实真的算不了什么。

可是,我怎么那么难过呢?难过得像丢失了全世界。

看样子,以后,还得培养你点酒量呢。他似是开玩笑,你一杯酒顶我喝两瓶……

我的心就开始疼起来。

像第一次穿很高很细的高跟鞋时脚的疼,像第一次用眼线笔画眼线戳到了皮肤的疼,像第一次戴截止勒到了手指的疼,都是很清晰很清晰的疼。

想起多年前,每次他左躲右闪地防备着我拿酒杯时小心的眼神,想起他单纯的坏坏的笑。

原来,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常青。他被一个女人和生活改变成了另一个人,模样还在,表情还在,可是骨子里的东西已经改变了。

而我想爱的,却恰恰是曾经那个没有改变的他。

在我爱上他的时候,他爱着别人,在他爱上我的时候,他变成了别人。

原来这么多年,这始终是一个单恋的故事,原来这么多年,我始终在单恋。

樱花纷纷扰扰开遍城市。

暮春的午后,我坐在和常青重逢的酒吧,要了一杯茶,慢慢地喝。

再也不会碰酒了,以后,再也不了!

而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常青再次迷路走到这里来,并在这里邂逅别的女子,就如我忽然发现,原来这个世上,到处都有崭新的好看的男子。

从现在起,他们中的一个,会在我结束了很多年的单恋后,重新走到我心里来。

于是我微笑,但不再翘起唇角。

代表作品:长篇小说《薄爱》《爱与不爱都会疼》《理想情人》、短篇小说合集《爱情她是个动词》《疼是爱的N次方》、男女话题集《别让我再遇见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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